拉海尔仿效阿朗松公爵,跳上了桌子,宫相本以为他要质问自己,了不起怒骂几句,可这个蛮横的东西竟然两步抢上,一脚踢了过来。
“野芒仍!”拉特雷穆瓦耶捂着嘴,含糊不清地喊道,“你则个野蛮仍!”
吉尔反应过来,冲上去拉住了拉海尔,随后则是布萨克。
拉海尔仍是那副看不出怒火的狠相,两个人竟拉不动他,但他也没再殴打宫相,只是轻蔑地看着他:
“乔治·拉特雷穆瓦耶,拉海尔不觉得你算什么东西,也不去管你那些狗屎道理,拉海尔就是觉得,你,该打。”
宫相也定住了神,擦干净口鼻的血,慢慢说道:“拉海尔,你应该知道下场吧。”
吉尔惊慌地,将他拖下桌子,焦急地在拉海尔耳边劝道:“你何苦这么做!布兰度和让娜已经够麻烦了,你就不能好好留下来帮他们吗?”
拉海尔轻柔,而坚决地推开他:“吉尔小子,那就交给你吧。记住,没有人能教拉海尔做事。”
“呸。”宫相吐了口血沫,“拉海尔,那你又做了什么?这一场战争打到现在,法兰西死了多少人,你知道吗?为了筹措北伐,南方有多少人被逼的在秋收前家破人亡,你知道吗?你自以为有什么高尚的荣誉,可是没有我,没有我们,这些你看不起的家伙,你连你手下半个人都喂不饱!”
当然,拉特雷穆瓦耶所说的任何一个字,他自己都不在意。但这并不妨碍,他把自己的利益建构在更伟大的利益之上。
要是没死这么多人,他怎么能从零开始爬到宫相位置上?
要不是为了筹措北伐而收税,他怎么能让他的派系捞到盆满钵满,对他一片忠心?
但拉海尔却古怪地看着他。
“你想用荣誉来束缚拉海尔?别做梦了,老狗。”
将军啐了一口,转身离开。
“等等。”走进大厅的人迎面喊道。
布兰度三两步赶上来,严肃地说着:“虽然,我还没搞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但是拉海尔将军,请您先道歉。”
拉海尔森然地看着他,突然绷不住,笑了:“好啊,为什么呢?”
“为了法兰西的团结。”布兰度答道,“阿朗松大人是这么地喜欢狗,你怎么能污蔑它们呢?”
“原来如此,我向您道歉,公爵小子。”将军朝桌子对面低了下头,阿朗松公爵终于大笑出声。布萨克元帅也小声地陪笑。
独拉法耶特元帅望过来,眼里流露几丝担忧,布兰度坚定地朝他点了点头,继续向前。
“抱歉,吉尔。”他拍了拍朋友的肩膀,“但这是他自找的。”
“布兰度……”吉尔无力地说着。
布兰度弯下腰,朝宫相伸出手:“宫相大人,要我搭个手吗?”
拉特雷穆瓦耶皮笑肉不笑地,握住了他的手,把两个人的手都弄得血污一片。
“多谢,勒曼格尔团长。”
“还有一件事,您似乎得知道一下。”布兰度笑眯眯地把宫相扶回椅子,这才说道。
当然是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众将凑了上来。
“请……说。”宫相皱眉,隐约感到事情有些不对。
“在里什蒙大人的建议下,他可真是个热心肠的好人,哦,我不是对任何人有意见,宫相大人,您明白吧……”布兰度却故意吊起了他的胃口。
“我不在意,快说!”拉特雷穆瓦耶一时动气,大声叫嚷。
布兰度环视了一圈将军们,这才说道:
“陛下刚刚许可,由圣女大人组织一批精干的军队,先期出发。放心,我们的先遣队规模不大,所以补给也不劳您操办。里什蒙大人的部队更不用您费心,您看,他多为您考虑呀。”
宫相那浑浊的眼珠里,一瞬间透出两丝摄人心魄的精芒,一闪而逝。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预备跳入海中的水手。
“很-好。”在拉法耶特嘶哑的笑声中,宫相扯起嘴角,“我真得好好感谢一下里什蒙大人,还有您。”
“我期待着。兵贵神速,我就先告辞了。”布兰度礼貌地点了下头,便招呼着拉海尔,“和我们一起么?”
“不然呢?”将军理所当然地反问道。
40.他们以为这是永远,直到永远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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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忠于宫相的侍卫们都投来愤怒的目光,但拉海尔抬眉一扫,卫兵就惊恐地别开头,如同被风吹开的稗草。
他们一直走到街上,上了马,拉海尔才低声问道:“应该,没那么简单吧?”
布兰度唏嘘道:“还好,拉海尔,有了你加盟的话,之后会轻松很多。”
拉海尔嘁了一声:“拉海尔没向你索取安慰,拉海尔在担心你和少女!”
哼着不成曲的小调,布兰度摇了摇头:“我明白,拉海尔,拉特雷穆瓦耶成事的能力不足为惧,但他坏事的能力是很强的。”
宫相虽然在军队中根底不深,但他手下笼络了大量的无地贵族,还有各地的实权监督和税吏。
这些人是很容易遴选的。
中世纪的贵族老爷们,向来不乐意做这些庶务,一味以夸耀武勇为荣。但随着人口基数的增长,十字军的衰败,以及国土被日渐侵吞,新生代的少爷们,终于也要展开内卷。
正好,风雨飘摇的流亡政府,也需要人手来安定南方的领地。
固然,贵族少爷们都还是骄傲的,更乐意在宫廷里任职,对于守备官、税吏这类职务还是看不大上。不过法国人的性格,向来乐意折中,宫相只要拿出军队里迎击英国人的光荣职位,声明他们的前任都是怎样宁死不屈的勇士,少爷们立马就觉得之前的安排顺眼了。
然后便是控制、腐化,成为“宫相派”的一份子。
虽然拉特雷穆瓦耶的发言多有夸耀,但有一句话是对的。只要他想,这一次的进军,布兰度和拉海尔不可能从正规渠道上,得到半个利弗尔的支援。
“从好的一面看,拉海尔。”布兰度说道,“至少那家伙帮我们纯洁了一下队伍。”
现在的法兰西,可以说是文武合璧,一个不贪钱一个不怕死。而且对比下来,不贪钱的是武将,不怕死的还是武将。
“少说大话了。”拉海尔摇头,“先找个确保补给的办法吧。”
“最低限度的打算是:就地劫掠。”布兰度语出惊人。
拉海尔挑了下眉:“拉海尔并不反对,但少女会同意吗?”
“我们直接在前线劫掠,就砍掉了运输损耗。而且征税的是拉特雷穆瓦耶那帮人,我们对法兰西的损害绝对更低。”布兰度分析道,“当然,账不能这么算,好不容易绷紧的纪律,不能为这点理由就放松。也许之后有一天,让娜会接受这种办法,但我希望这永不发生。”
布兰度翻身下马,拐进一条小巷,拉海尔也下马跟上。
他打量了一下巷口的卫兵,盯着他们铠甲上的野猪纹章,叹道:“看来你已经有了别的帮手。拉海尔给你添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