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乔斯达先生和夫人。”波丽娜的感知更敏锐些,一下就发觉了三人的到来,朝他们打了招呼。
夏洛特扶了下玳瑁的眼镜,只偏过头笑了一笑,又把注意力转回桌上。
“我的回合,发动【贝德福德同盟】,把四个羊皮兵算子部署在巴黎两格之内。”她优雅地翻开卡片,布下四枚小棋子,“包围完成,你的布兰度军团被俘了。”
波丽娜抱起头:“啊,你果然摸到了这张牌。”
“不就是靠运气吗,这玩意到底有什么好玩的?”莎库娅扭头,一脸不解地望着父母。
布兰度绷着脸:“我们的人生如此漫长,山水也要看,桌游也要玩,这样才称得上充实。”
贞德笑着说:“一般也会设一点小赌注。这一局他们没赌上什么吗?”
莎库娅思考了一下:“倒是有,波拿巴少校如果赢了,她就有资格带我去约会。”
“诶?”贞德的笑容被急速冻结,“天啊,你……我不能容许这种事发生!”
她立马振作了精神,冲到夏洛特身边帮她支招。
布兰度咳嗽一声:“要不要试试,反正你也不吃亏。”
“免了。”女儿冲他翻了个白眼,“再说了,波拿巴少校长得太温柔了,一点都不强硬。”
“你敢说她面相不好?”布兰度脱口而出,“她这面相,将来是可以做女皇帝的。”
“你那么喜欢女皇帝,就自己去啊。”莎库娅哼了一声,“就当是第六个嘛。”
布兰度实在是无力反驳,又不想失去父亲的威严,就沉默地看着她。
莎库娅如得胜一般地看了他一眼,又礼貌地低下头:“我去给二位准备茶水。”
布兰度补充道:“记得她……”
“要甜一点的。”女
儿头也不回地说道。
他踱到桌边,看着贞德勇猛地出谋划策,帮夏洛特操纵的英军发起反击。波丽娜虽然刚玩上这款桌游不久,但显然她天赋不错,顽强地守住之前赢下的优势。
布兰度便插话:“波丽娜小姐,我很荣幸你对我们的女仆长感兴趣,冒昧地问一句,您如果输了,会付出什么赌注?”
“土伦的战争红利。”波丽娜沉吟道,“我这次南下会经过土伦,那里是保王党叛乱的重要区域,罗马、英国-西班牙都想干涉,幸好他们两方相互牵制,但土伦投靠反法势力是迟早的事。”
“不管是哪一方下场,看起来我们在南面的兵力都不够。”贞德很平常地说着,一边持着一个英军弓兵的棋子吃掉了波丽娜的骑兵。
“只是因为我还没有出现在那。”波丽娜平静地重整防线,“等我到了那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唔。”贞德看着她,满眼都是自己十六岁时的影子。
“那你怎么还有闲心在这玩耍呢?”布兰度笑着抬手,“并无冒犯,我们家始终欢迎您的到来,只是好奇。”
“当然是因为,”少校的脸上露出神往的表情,“我从圣女贞德的经历里学到一件东西。”
贞德不自在地打了个寒噤,脸也红了,幸好这时候莎库娅端来红茶,她才把自己的脸藏在袅袅的茶水汽后。
“一个女人在这世上,能做出伟大成就,固然是值得敬佩的。”波丽娜满是崇拜地说道,“但她的经历更是告诉我,如果只知道依赖别人,不建立自己的力量,那她就只会变成天际的流星,而不是全地中海世界的传奇!”
她并没让贞德尴尬多久,而是立即收敛了憧憬,转而说道:“所以,我必须在最合适的时候赶到土伦,才能成为救世主,从国民议会手上得到最大的权力。”
很奇怪的,在场的人并没有哪一位对她的大话提出质疑,似乎他们早习惯了同这样一个自信勃发的女士相处,这是波丽娜很少体会的感觉。
“我祝你成功,波丽娜小姐。”夏洛特温婉地笑道。
“先定一个小目标,比如今年升个准将。”布兰度想道,“或者对你的士兵们说,你要在圣诞节之前进土伦庆祝。”*
“感谢您的祝福,先生!”波丽娜神采奕奕地举起炮兵的棋子,砸在代表巴黎的格子上,“赢啦!”
布兰度扭头看向莎库娅,女儿还给他一个“不用你管”的眼神。
看着波丽娜绅士地向女儿发出邀请,布兰度感慨万千。
“这孩子长大了。”
“如果她和每个人的第一次约会都算长大,她也长大了一千次了。” 莎库娅的生母,夏洛特哭笑不得地说着,“倒是波丽娜·波拿巴少校,她好像看出我们一点底细。”
“不用担心。”布兰度道,“可以适当地透露给她一些。比如我们的意大利军团不会登陆土伦,让她专心去对付那帮尖耳朵。”
“可这样好么?现在的共和政府对罗马抱有敌意,毕竟很多小子的祖辈,当初都是从法国跟来的……”夏洛特抱着胸,皱眉筹算,“还是你认为,那个少校,能成为足以影响外交政策的人物?”
贞德一脸悲愤地收好棋子,她蛮不喜欢这种被人打败的感觉:“我先去洗澡啦!”
“我一会来。”布兰度道。
他自然地走到夏洛特身边,帮她按摩酸痛的肩颈,夏洛特舒服地闭着眼,倒在他怀里。
布兰度轻轻地在她耳边吹息:“麻烦你先回法国,这半年辛苦你了。”夏洛特抿着嘴,只露出满足的笑意。
等确定贞德去得远了,她才软糯地说道:“那家伙有一封信给你。”
布兰度接过信,简直比接过一个不存在的秘密情人的信还要紧张,他拆开来,草草读了一遍,便赶紧拿火柴,连着信带上面夹的三色堇花瓣,一并烧了。
“他说,他用梅林的假名,在爱尔兰找到一个很有天赋的尖耳朵姑娘。呵,不亚于法斯托夫。虽然法斯托夫在历史的长河中算不得什么,但你也知道,那家伙很少这么夸人。”
夏洛特喃喃地说:“那姑娘叫什么,有那么厉害么?”
“阿尔托莉雅。”布兰度的笑容忍都忍不住,“阿尔托莉雅·韦尔斯利。她和这位波丽娜·波拿巴,注定是一对决定欧洲命运的宿敌。”
“我相信你。”夏洛特拍开他向下探寻的手,站起来,把他扶到椅子上。
“还记得送我这副眼镜的时候,你说的什么吗?”撑着布兰度的膝盖,镜片的反光让布兰度看不清她的眼睛。
他佯装回忆了片刻:“我说,这样就不容易溅到眼睛里了。”
夏洛特轻轻掐了一下他的大腿,优雅地跪了下去。
1.茫茫五派流法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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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垂科特将军快赶到夏隆的时候,正撞见一条士气高昂的队伍,自西南方的卡泰隆尼平原逶迤而来。
他打量了一阵,能从旗帜中辨认出奥尔良家族的徽记,便领着部队在路口停下,容他们先行。不多时,便有人打马赶来,迎向了他。
“你们是洛林来的吗?”这骑手十分年轻,装束简练,但穿着一身昂贵的铠甲,带着一个有些眼熟的徽章,博垂科特便下马朝他致意:
“罗伯特·德·博垂科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