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就明白,最蠢的决定绝不是和摩根撕破脸,而是一股脑地把崔丝汀和珂赛蒂都带进约翰宫。
珂赛蒂本身没什么问题,小妹是很乖很听话的,安妮夫人心地也善,她们很自然地便能维持热络而不失礼貌的联系。
麻烦在崔丝汀。这小尖耳朵简直被骄纵坏了,一副疏狂脾气,时不时地就同珂赛蒂与安妮挑刺——而最让布兰度看不下去的,是她挑事的水平实在太低,直恨不得把她扔给吉尔特训个一年半载的——还是算了。
于是只能由布兰度收拾残局,每每要及时赶到,将炸毛的崔丝汀捉走教育一番,她自然转而挑衅布兰度,然后火气上来,便是不可名述的几个小时……如是几天之后,布兰度终于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中计了?
威廉果然在骗人,什么精灵不好床上这一口的,同眼前的事实全然不合。布兰度很确定崔丝汀对自己还远没到恋慕的程度,纯粹只是馋自己的龙血。
而这些无理取闹,简直幼稚得像孩子气的博取关注行为,自己屡屡上当,难道是也被温柔乡磨去了锐气?
厘清了这一事实,他顿时警觉起来,暗下决心:布兰度啊布兰度,你怎可如此堕落?难道忘记了还有人在等你吗!
12月11日,中计。
才怪,布兰度事先服了数倍的药量,靠着奇兵突出,终于抢到一丝先机,给自己挣回了几个小时的自由时间。想着这一期间约翰宫里应该能维持和平,他叫来勃艮第家的马车,匆匆离开。
不是向北去夏特勒,而是图南,马车一路摇晃,驶过塞纳河上的一座新桥。
它落成于1413年,是英法重新开战之前,最后的太平光景在巴黎的投影,大桥连接着塞纳河右岸与河心的西岱岛。
且不赘述西岱岛在历史上,曾经代表了巴黎的全部,单看看如今的景象,布兰度也知道,眼前的川中之岛自有闻名世界的底气。
那就是坐落于岛上的巴黎圣母院,布兰度此时经过的桥,也由此被先王查理六世命名为:圣母院大桥。
自然,在这种时候,布兰度对圣母院是没什么兴趣的,他感兴趣的,是此刻正住在圣母院里的人。
皮埃尔·科雄,这位主教似乎一整个冬天都住在巴黎城里,当然博韦离巴黎也只有两天路程,真要强究的话,以他六大主教的身份,巴黎勉强也算他的教区。
布兰度跳出马车,轻盈地落在雪中,科雄主教正一脸慈和地迎上来。
“主又让我们相逢了,迪奥先生。”
他眨了眨眼:“您一定有重要的事项同我说,请随我来。”
布兰度坦然入内,他知道这时候一定会有安托万的耳目,将他的行踪报去摩根处,而神通广大的尼可·勒梅,自也有探知他的方法。
但无所谓了,布兰度从踏出约翰宫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打算回头。
他跟着皮埃尔·科雄,一路走进忏悔室,狭小的空间紧闭起来,将一切都隔绝在外。
“请说吧。”科雄主教隔着帘幕,布兰度只能听见他的声音依旧平稳。
“是,主教。我是来忏悔,也是来举报的。”他说道,“我举报一位,不容于天主的邪恶巫师,有与混沌勾结的嫌疑。”
科雄轻轻地吸了口凉气:“这可是很严肃的指控,先生,快告诉我他的名字。”
不该是先询问证据吗?果然是光明的中世纪。布兰度便即说道:
“尼可·勒梅。”
若是没有珂赛蒂的缘故,他本打算等尼可·勒梅和摩根·勒菲内斗起来,再从中渔利的。
显然炼金术士等待着亡魂受肉,解除他身上的诅咒再行反击,在此之前若是布兰度贸然出手,一定会招致二人共同敌对。可既然知道了摩根需要以小修女为祭品,正义(?)的布兰度便不能坐视不管。
索性便一往直前,抢先出击,先要对付的也一定是炼金术士,因为若给他准备的时间,一定是更棘手的一方。但如果毫无理由地突袭,一个尚有肉体的人多半会比亡魂更易得手。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科雄主教沉默了一会,问话时倒也语气不变:“倘若如此,本着我对主的忠忱,我当然会去肃清混沌的爪牙。只是,您须告诉我,这位尼可·勒梅,他同哪一位混沌邪神有所勾连?”
“自然是奸奇。”布兰度已经编的实了,用司掌智慧与知识的邪神,栽赃一个炼金术士,这当然是确凿的。
当然还可以栽赃得更多一些,比如他年岁悠长不朽,可能同纳垢有交易。他武力强大,可能同恐虐有交易。他身为法国人,可能同色孽有交易——最后一个打击范围太广,姑且按下不论。
科雄主教的回应仍是平静的:“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尼可·勒梅之名,我素有所闻,既然是虔诚的您的举报,想来不会有差。若能审判此人,一定能重拾巴黎人民的信仰心。”
布兰度正待握拳相庆,这人同自
己搭上关系,果然是为了监视英国人的神秘动向,却又听到帘幕对面说道:
“可惜,迪奥先生,虽然主是万能的,可代他行使权柄的我却不善于争斗。虽然我也做好了为主的事业献身的准备,但是……”
布兰度摇头,果然没有那么简单,就把别人骗上战场。
这件事上,本就是自己有求,他心态放得很正,理所当然地说:“不必担心,主教大人,像我这样的虔诚信徒,自然有为秩序世界流血的觉悟,请让我为您在前开路吧。”
因为真正要用到你的时候,并不是在尼可·勒梅的事上。布兰度想,这个炼金术士只是一个投名状,一个激怒摩根的投名状,藉此,他才能和科雄在协力面对摩根的时候,达成最基础的信任。
有信任,布兰度才有背叛的空间嘛。
主教的语气也愈发温和了:“我果然没看错人,先生,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吧。”
37.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下)
=====================================
布兰度让约翰宫的马车先回去,他自与皮埃尔·科雄赶去夏特勒。
“若您相信我的判断。”主教说,“那我们就慢慢地过去,更稳妥一些。”
如果去的太急,反而会引起尼可·勒梅的警觉?布兰度皱了下眉:“可给他的准备时间越久……”
科雄和蔼地笑着:“不会的,先生,您是军人,习惯了用力量解决,而炼金术士不一样,在揭开谜底之前,他总会抱有幻想,活的越久的人,越会被自己的习惯所拖累。”
听起来很有道理,似乎法斯托夫也喜欢说一句类似的话。布兰度思考片刻,接受了主教的建议。
“况且,”科雄慢条斯理地说着,“我也可以同您做一些准备。”
布兰度颇感滑稽地,走在雪后的街道上。渐入隆冬,街上冻毙的人终究少了,大约这个秋天已十分难熬,无力求存的人是挣扎不到现在的。
这也是一次最古怪的逛街体验了,布兰度从没想过,他会和皮埃尔·科雄,这个史家公论为谋害贞德的罪魁祸首并肩而行。
倘若布兰度是率领大军打进巴黎,那肯定是看都不看一眼,直接下令处斩,但既然他现在手下缺兵少将……
还是榨干其剩余价值——不,榨干一切价值再行反戈为妙。
主教边行走边祈祷,缓慢而坚定在胸前点化十字,终于,他微笑着对布兰度说:“迪奥先生,您现在的形态,不能接受通常的祝福吧?”
身具龙血的布兰度同样展颜一笑:“似乎是有这样的问题?毕竟不能刺激到炼金术士嘛。”
科雄笑着摆手:“我没有别的意思,本来想对您释放圣铠术的,现在我可以将它特化一下,要同您解释的话,就是为您量身定制一副铠甲。”
“真是深入浅出的讲解。”布兰度恭维道。还有高的可怕的神术造诣,他想。
圣铠术,应该就是柯若身上常备的那个祝福吧,只要不施展【攻击】行为,便能获得极强的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