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节(2 / 2)

何况为了后勤统一的问题,那点威尼斯军械布兰度根本没收入军中,都留给克雷莫纳的守军了。

面对如此的火力压制,布兰度只笑了笑:“塔尔伯特大人,我们当以发展的眼光来看问题,这一批火器,现在是他们的,将来或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还是我们的嘛。”

“为了达成目的,你的谏言,我身边须臾不可或缺呀。”

塔尔伯特听了,伸手揉揉太阳穴,重新看着前方的战场,眉头又皱了回去。

“正面,打穿他们,还要什么谏言。”精灵气势十足地说道。

布兰度哈哈一笑,催马向前。迎着稀疏的火力,法军突然开始前行。

一闪一闪的火光送来一片烟尘,法军的三面都被稀薄的烟雾缭绕,布兰度可以看到,偶尔会有倒霉士兵从阵列中倒下,但顶在前面的两个方阵一高一矮都是老兵,这点伤亡直如没入湖面的石子,转瞬又归于平静。

战场的双方重复着机械的动作,法国人在机械地迈步,而意大利人在机械地装填,带来的压力却全然不同。

前排的火枪兵还好,他们把自己的全副心思都投入要命的装填发射之中,至多因为某个倒霉蛋忘记擦净药池时蹦出的火星感叹一声——若是这种火星子砸到火药袋,那就是一条人命。

在这种充实的忙碌里,火枪兵无暇多想。

后排等待的长矛兵才感到恐惧。眼前的法军队列齐整,对伤害置若罔闻,对于这些便宜的厮杀汉来说,这种将无畏写在脸上的军队才

是最可怕的。

而且,他们能看见法军中飘扬的红鹰旗,虽不在法军最前,也是前列的危险位置,很快就要进入射程。旗下鲜衣怒马的统帅,同他的士兵融为一体,缓慢而不可阻挡地前进,教他们几欲窒息。

意大利的雇佣兵头目,除了以凶悍著称的斯福尔扎,大抵没有这样的气魄。虽然战胜才是硬道理,但士兵又何尝不渴望着,己方的统帅能和自己同呼吸共命运呢?

小小的议论声渐渐散开,如在洪水前轻轻摇晃的堤坝,然而很快又止住了。

卡马尼奥拉伯爵,带着他的盘蛇旗,一边同身边的教廷特使谈笑,一边来到了军前。同他们的敌手一样,将自己当作赌注压进战场。

“我还真是小看他了。”伯爵脸上带笑,表情却有些僵硬,“英国人的弓箭,铠甲当能防住,可枪弹和炮弹却不管这些,没想到这法国人还是迂腐得可笑,他该不会想跟我来场骑士决斗吧?”

“没想到您竟有如此的勇气。”

远隔数百米,同布兰度谈笑的塔尔伯特同样慨叹。

布兰度咳嗽一声。

照实说,他也就是一瞬间的头脑发热,很快就冷静下来。

主动停步……不是个好主意,布兰度不是作为自己立在军中的,他同时也代表着贞德。那傻妞倒也不是不会撤退,但如今全军向前,自己应该做的聪明些。

等真的进了射程,理当有一个听话懂事的侍从挡在自己前面,喊些“明公亲当矢石,况小人乎”的话,把自己拦下来。

可乔万尼怎么就留在克雷莫纳了呢!身边这帮子精灵,帮忙打仗肯定没问题,可要是有机会看见自己身上开几个眼,他们也是一准会眉开眼笑的!

“我倒是不介意您身上多开几个眼了……”塔尔伯特真就这么说了!

“……不过您看,对面那家伙,好像也被您的勇气感染了。”精灵遥遥一指,语带讥笑。

布兰度的眼睛登时就亮了:“您是不会建议,让我出马和他来一场骑士决斗的……”

精灵舒展眉头:“我们精灵射杀的意大利人,大部分都来自热那亚,倒是可以来点别的换换口味。”

蒙哥马利回头,沉默地同他们对视,布兰度点点头,他就戴上兜帽伏低身体,小心地混入队列的空隙,布兰度再一眨眼,便失去了他的踪影,只看到他手下几位巡林客的痕迹。

“不一定致命,”塔尔伯特悠悠地说,“但这是您手上最优秀的射手了,如果有结果的话……”

精灵抬起手来,虚划一圈:“三分钟内,会有一点混乱。”又稍带点挑衅地望着布兰度。

布兰度瞥了一眼,便吩咐道:“告诉德 比埃,我要他加快脚步。”

49.吴越同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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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 比埃眯着眼,看见侧方的旗号摇动,先松了口气。

在枪林弹雨中正常行进,固然能保存体力,但是干挨打不还击,法军的心理压力同样也在累积,有如挽开强弓,压紧弹簧,直到临敌爆发的一刻。

通常是越近越好的,瞬间爆发的士气能使步兵迸发骑兵的冲击力,但这样对前线指挥的压力未免过大。下有士兵的信任和期待,上有统帅的严明军令,德 比埃已有了些呼吸困难的症状。

再者,团长大人的旗帜都快和自己齐平了,若是被狡猾的意大利人开一阵乱枪打中,军心动摇还在其次,要是团长比自己先流了血,德 比埃可没脸回去面对一帮同僚和圣女大人。

“走快点走快点!”老兵一扯缰绳,喊道,“早打完了早吃饭诶!”

第二方阵的士兵都笑起来,队列不再是沉默的钢铁,乐观的情绪正如炉火般,将他们烧熔成一片炽热的铁流。

隔壁的矮人方阵倒仍是沉凝如冰,只传来单调的命令与呼喝。约安尼斯 退尔没同他们争先,而是老实地稍落一步,让德 比埃的部下吸引敌军注意力。

德 比埃知道,后面的两个大方阵里充斥新兵,用来牵制两翼包抄的敌人,都很难说能坚持多久。倒不是缺乏勇气和武艺,只是老兵已经认识到,勇气不能持久,武功盖世也敌不过冷箭黑枪,纪律和配合,反倒是战场上最吃香的资源。

因而,这一局的关键,就在自己和隔壁矮子撕开地方中军的速度上。德 比埃对此信心十足。

距离渐近,晚春的青草味都被铁锈和硝烟味浊染,意大利人的枪也渐渐打得准了。毕竟都是上战场搏命的军人,没谁是来闹着玩的。

一些视力好的意大利人,也能看见法军前排的火枪手,心里暗暗叫苦。

自然,要是法国人莽撞一波,火枪手便能退回后排,教长矛手顶上去,打输了也有逃跑和投降的转圜余地。可法国人要是展开对射,就只有幸运和不幸的两种结果。

他们都紧锣密鼓地装填,绵密不断地射击,指望着法国人停步之前多打一枪,占点便宜,逼他们早点冲锋。法国人倒也配合,像是拿着烧火棍一般毫不反击,仍旧排着整齐的队列快步向前。

两百米时,意大利人贪婪地射击。

一百米时,意大利人觉得有些不对。

到五十米处,法国人的火枪兵列阵上前的时候,就没有一个意大利人双腿不抖了。

法国人瞬间立定,掏出一排盾阵,开始装填。

这倒是意大利人熟悉的,热那亚弩手向来都有这样的装备,可是火枪的开孔比重弩所需的小得多,很快,一排射程两百米的重火枪,就这样搭在了盾牌的凹口上,轻火枪则从盾牌的缝隙间探出,火枪手以跪姿挤在一起。

因为赶路仓促的关系,他们的队形仍显得散乱,但一排黑洞洞的枪口,已经教眼前的意大利人大呼不妙。

“不对劲!”卡马尼奥拉伯爵咬着拇指,“法国人的打法不一样。”

就意大利人看来,火枪是弩的替代品,一种能破甲的弓箭。用途就是造成持续稳定的杀伤,还有对敌人不停地骚扰。和英国人对长弓的应用一般,大约是破甲+5,敌方士气-2一类的投射武器。

但时下法国人却完全无视了这种袭扰,甚至不屑于做出反应,只奔着作出至强的一次冲击。到这时候卡马尼奥拉伯爵才隐约明白,什么火枪火炮的改革全是表象,法国人骨子里还是在搞一击制胜的那一套!

像是一个恶行恶相的壮汉,遇到街角顽童不知死活地抛石,便阴沉着脸,捡起一块大石头,走到孩子面前,再把石头高高举起——

卡马尼奥拉伯爵完全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而他还无法做出应对,因为前排的火枪手全靠着一层脆弱的纪律在维持,要是教他们撤退,一准会变成溃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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