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叫道,瑞奇不明所以地停下车,看着马克斯跳下去钻进了路边屋檐下的阴影里。
不久之后,他又拖着一辆超大号平板推车走了出来,还朝着方向盘后的瑞奇嚷嚷:“搭把手,我自己弄不动。”
“你在干嘛?矿在哪?”瑞奇问。
马克斯烦躁地扬了扬手:“我得把这大家伙焊到我的车上!你不会认为一辆皮卡顶得住这东西的后坐力吧?!快帮我把它卸下来,推到我车库里。”
谨慎的瑞奇示意后座上一起来的黑帮成员前去帮忙,他自己则是熄了火、拔了钥匙,攥着突击步枪下了车,就靠在引擎盖旁,枪口有意无意地指向马克斯的方向。
大半夜还要干体力活的黑帮成员骂骂咧咧地将机炮和几大箱高爆弹卸到平板推车上,然后跟着马克斯的号令在后面猛推。
“加油,再加把劲,嘿!”
马克斯拽着推车的把手,再次没入了黑暗中。
而帮他推车的黑帮成员,则迎面撞上了一堵墙。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哪还看得到什么阴影?屋檐下只有一堵沉默的水泥墙,墙上的涂鸦好像在发出无声的嘲笑。
瑞奇张大了嘴巴,完全不能理解眼前的一切。
“这他妈——”他骂道。
第五章 黎明之前
薛鲤的酒馆里,三个男人合力把平板推车拉进了大厅。
马克斯喘了口气,立刻去后面把门关上了,一切如他所料,没有他手把手地“带路”,其他人是进不来的。
其实就算他们进来也无所谓,在酒馆里没法对其他人进行“敌意”行为,两个黑帮分子最多也就是坐那骂街,毫无杀伤力。
麦克斯看着那拖车上长达1.4米的双联枪管,充满敬畏地摸了摸,又紧抿着嘴打开了下面的一箱弹药。20x110的高爆弹每一颗都有他手掌大小,弹头下方漆着危险的红色,弹壳尾部缩缘,光是看着就让人心惊肉跳。
“……这就是这把枪的子弹?”他小声自言自语着,本没打算得到回答。
但走回来的马克斯听到了,他拔出自己腰后的手枪,卸下一颗子弹,用手指捏着它说道:“这颗子弹,能让我冲进屋子里,干掉一个人。”
他再指指麦克斯手里的那颗子弹:“那颗子弹……能让我隔着200米,把屋子和屋子里的所有人一起干掉。现在,别磨蹭了,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呢。”
薛鲤也来帮忙,他没法走出这个酒馆,哪怕有别人带路也一样,能做的工作只有在这里把所有东西都提前准备好。
“好的,我看看列表……柴油焊机、油料,有了。加固的钢板、钢管、切削工具,有了。机炮,弹药,到位!炮位图纸,我刚刚画了个简易的,也有了。开动吧兄弟们,最好先把弹药压到弹鼓里,60发的弹鼓可有20几公斤,注意需要强壮的换弹手和防止燃烧弹袭击的步枪手。”他说。
接过薛鲤递过来的炮位图纸,马克斯大概扫了一眼,提出疑问:“……薛,你来这之前到底是干嘛的?”
“……你懂什么叫失忆吧,老光头。”薛鲤撇撇嘴,“倒是你,看来你不简单啊,两个小时就能把所有东西备齐。”
马克斯只能摆摆手:“……在圣保罗这种地方,这些东西不是问题。”
三个男人沉默下来,开始工作。
除了完成弹药的预装,这三个人中比较老的那两个还有其他重要工作:要改造弗瑞奥萨的战车,在后方车顶按图纸设置炮位。
薛鲤所画的图纸中,炮位下方是由钢板和钢管组成的,六根纵向、两根横向的钢管要在炮位和车身的四周焊死,组成一个从底盘到车顶的加固架;炮位本身也要被三层中间灌上沙子的钢板围绕,只留下中间的观察和射击口,尽量减少炮手被敌方火力杀伤的概率;机炮两侧留下了足够的空间,用来存放弹药、让换弹手和步枪手即使在偏转射击角度时仍能自由活动。
带着用来建造它的一大堆材料,麦克斯和马克斯一起来到了废土。
所有人都没睡,见了好几次大活人凭空出现的画面、外加那个“打回要塞去”的计划,哪还有人睡得着?
“V8引擎之神啊,那东西是把枪吗?”
纳克斯惊叫道,厄利孔20毫米机炮的尺寸完全不像他见过的任何一把枪。但它还真的有枪管,有扳机,还有奇形怪状的肩托……是把枪没错。
已经认识过他们的马克斯点点头,咳嗽了两声,才说:“没错,小子,谢谢你的喷剂。我从没做过比这还划算的生意……”
在姑娘们好奇地向这些钢铁围拢的时候,弗瑞奥萨则是把麦克斯拉到一旁,她直直地盯着麦克斯的眼睛,问道:“你现在是时候跟我解释这一切了吧。你刚才到底去了哪?你的朋友是从哪来的,他真的值得相信吗?”
“……我又值得你相信吗?你都不知道我的名字。但我知道那个男人的名字,也相信他。”麦克斯说,敲了敲弗瑞奥萨还捧着的那个空酒瓶:“我……打开了通往另一个地方的门。你喝的酒、跟我一起的人,都是从那个地方来的。”
“……那是个什么地方?我没看到什么门。”
“那是个……”
麦克斯突然卡了壳。他从没彻底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弗瑞奥萨,当然也没告诉过其他人。如果她们知道了还有一个没有辐射、没有军阀,只有水和酒的地方,她们还会愿意留在这面对不死老乔的军团吗?
的确,那只不过是逃避而已,但要不要这么做也只有她们自己才能决定。
“……好吧,我们还有点时间。”他说,朝着马克斯挥了挥手,然后把所有人都叫到了一起。
他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不过马克斯就在旁边,外加上一堆不可思议的事情、突然出现的物件佐证,最终他们还是把酒馆的存在解释清楚了。
对于废土来说,“酒馆”这个词本身就是奇迹。它同时包含了几种在这里可以算是奢侈的要素:可以用来酿酒的多余食物、稳定和平的秩序、还有商品交易。
薛鲤的酒馆更是奇迹中的奇迹。
它从规则上就禁绝暴力;不是被它选中的人甚至连门都看不见;外加不知从何而来的永恒、无限的物资供应。纳克斯觉得,如果V8引擎之神的英灵殿真的存在,那它就该是这样。
听完了之后,弗瑞奥萨第一个开口:“那么你呢?你会留在那吗?”
“不会。”麦克斯回答。
“……为什么?这个世界已经烂透了。”弗瑞奥萨说。
麦克斯抬起头,看看天上无边无际的黑暗,再低下头看看脚下的沙漠,沉默了一会,才说:“我爱的人埋葬在这个世界。我已经找不到她们的墓了,但我还是不想离开……”
“我想离开。”一旁在纱衣外面裹着粗布,紧紧地抓住衣领对抗风沙的姑娘“奇多”突然开口说:“我不欠这个世界什么,哪怕有,也早就还清了……”
“奇多!”一边的其他女孩立刻阻止她,几个人小声地吵起来,然后又抱在一起啜泣。
马克斯看着这景象不明所以,悄声问站在他旁边的纳克斯:“……这些女孩是怎么回事?”
“她们?她们是不死老乔的‘母种’。老乔会每隔一段时间在讨水的流民里选出健康的男女孩,男孩和一部分女孩像我一样训练成为战童,最健康、最美丽的那个女孩就成为母种。母种住在他的‘宫殿’里,给他生孩子。……他把这些母种看得可重了,所以这次才把所有人都带来,一定要追到弗瑞奥萨指挥官……”
“天呐,行了,不用再说了。”
马克斯打断了男孩的叙述,他看得出来这些女孩和身边的男孩虽然饱经风霜、但年纪都不大,也许在一个正常的世界,他们还在逃课、吸叶子、霸凌同学呢。
再往深里想想,这个逃跑计划不知道准备了多久,那就是说他们在更小的时候已经成为了老乔的“所有物”,为他献出生命或身体。
这种事情不难理解,因为在每个世界都在发生。掌握了重要资源,靠着把边角料施舍给无产者来换取剥削,用虚假的天堂鼓励绝望的拼搏……手法根据现实各有不同,但本质都是一样。
“……你们怎么决定都可以,但我也不会走。”
在那边,弗瑞奥萨也开口了。
马克斯收起纷乱的思绪,看着那个正把机械义手重新装回小臂上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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