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女孩冒着大雨推开了酒馆的门,进入了一片温暖的包围里。
薛鲤正跟马克斯讨论着美国的飞机旅行为什么这么普及,就听到了门响,看见三个肩膀都被淋湿的姑娘带着水汽冲了进来,在地板上踩下几个湿漉漉的脚印。
“欢迎再次光临,客人。”
他笑了,本来一个人在这酒馆的时候倒也习惯了,但一旦有了第一个客人,他就开始渴望这里变得更热闹、想要跟其他人交流。
其他世界的客人都是一个一个的来,而且都是苦大仇深的样子;突然有几个年轻漂亮的少女来酒馆消费,他心里也挺高兴的。
多跟年轻人聊天才能保持年轻心态嘛……虽然他也真记不清自己应该是多少岁了。
“呃……昨晚谢谢你,我们今天带了钱来的,算一起吧……”
洛丽在没来到这里的时候制定了不少计划、显得聪慧又勇敢,但真的走进来之后,她的第一句话却跟自己之前的豪言壮语完全不搭边。
“算了吧,你们这些小姑娘手里能有多少钱。”薛鲤笑着摇摇头,“今天喝什么?”
他的和善打消了洛丽最后一点戒心与恐惧,这个金发碧眼、符合美式傻妞一切刻板印象的姑娘鼓起勇气开口:“今天我们不是来喝酒的。我想问你,四年前春木镇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消失的人,是不是也曾来到这里?”
“呃……”
薛鲤不知该回答什么好。
马克斯说得不错,酒馆找来的客人一定有其“被选中”的原因,这几个姑娘完全不是他想象中那种平常的美国高中生。
但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了,也解决不到,四年前?四年前他多半还在酒馆里发疯呢,那时候他没有客人,当然更不可能接待“春木镇”那些消失的居民。
“我们的酒馆开张没多久。”想了一会之后,他慢慢地组织起语言回答:“因为我们并不在这个世界,所以连接到你们的镇子也只不过是从昨晚开始的事。……我昨天跟你们解释过这间酒馆的特性,希望你们听懂了。现在看来,酒馆选中的人一定是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或有什么事正要发生……但这些事绝对不会是我们带来的。”
“你、你之前从没来过春木镇?”洛丽又问,“可你是我们接触过的唯一的超自然存在,除了你之外没有人能在一夜间让那么多人消失、又让当局讳莫如深。”
看三个女孩不点单,薛鲤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叫过奇多和黛格来准备杯子和开水,给三个客人各倒了一杯热蜂蜜酒,然后才说:“外面在下雨是吧?先喝点蜂蜜酒暖暖身子,然后给我讲讲,为什么你会觉得这个事件是超自然的呢?我很想帮助你们,但我得知道你们碰到了什么,才能知道我能不能帮上忙、要怎么帮上忙。”
洛丽没再说话,她要想想,面前这个人说的究竟是不是实话?如果“接受帮忙”,只是“签下契约”的另一种比较不引人警觉的说法呢?
吉布和基娅已经在一旁小声商量了一会,看到她犯了难,连忙拉拉她的衣角,做出一个只有三个人才懂的手势,意思是“敌基督者”。
看到那个手势的洛丽终于还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吧台后面的薛鲤说:“……我发誓不会付出任何东西的,不会付钱、不会付出身体,当然绝对不会付出灵魂,即使这样你也要帮忙吗?”
“我也不要你的那些东西……”意识到女孩把自己当成了某种喜欢做交易的地狱生物,薛鲤的嘴角直抽:“这样吧,看来我现在要大喊几个名字,让你们安心了。耶稣基督!圣母玛利亚!真主安拉!释迦牟尼!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能管得到我的任何神灵,让我恢复所有记忆吧!”
一段时间之后,他才向着被震惊的其他人摊了摊手:“……起码我证明了我不是任何宗教的敌人吧?我帮你的忙也是在帮我自己,毕竟这个酒馆的所有客人都是我的朋友。所以,你还要不要把那些超自然的故事讲给我听?”
酒馆的其他员工也凑过来,明显很有兴趣的样子。
洛丽终于喝了口蜂蜜酒,定了定神,说道:“好吧,我要从我母亲开始讲起……”
第七章 血腥前奏
特雷今天晚上非常不爽。
他想起吉布对他又打又骂的情景,心里就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议……他爸都没打过他!区区一个小贱人怎敢让他受这委屈?
一定要报复,明天那小贱人就在学校等着吧,他说了要干一炮就必要干上一炮!
身边的布雷克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对这个朋友无语了。四肢发达通常并不意味着头脑简单,但特雷的头脑就很简单、简直可以说不存在。
“伙计,你他妈不会在想什么会让你自己蹲大牢的东西吧?就因为被打了一耳光?”
布雷克这么说着,还试图跟自己的好兄弟讲讲道理。
“她敢!她根本没那个胆子报警。”特雷回答。
“不……这首先不是报不报警的问题……”布雷克感觉有点头疼,这哥们是不是肾上腺素或者雄性激素分泌过度啊?或者两样都是?
他头疼地掏出钱包,数了数兜里的钱,对着特雷说:“明天我要去市里找点乐子,你要是不想来就算了。”
特雷听到“乐子”立刻就打起了精神:“什么,你不是要看着你妹妹吗?你爸会放你出来?”
“……我实在不擅长看孩子,我妹妹讨厌我跟着她。而且,她今晚和明天会在我妈妈那,难得没有我什么事。”布雷克烦躁地说,“嘿,你到底要不要跟我来?不来就算了,我懒得理你。”
“……今晚呢?”特雷已经无暇再想什么女友或者说前女友的事,他的眼睛都快放光了。
“今晚……我请客……”布雷克分外肉痛地咬着牙,“我们去迈尔斯的派对那搞点好货来。”
正如每个小镇都有自己的治安官、每个高中都有自己的啦啦队长……每间学校里也一定有个“小贩”。追求廉价幸福感的青年男女们会通过这个小贩买到一些卷在烟里或直接吸的东西,当然因为给的钱少,买到的也多半是劣质货。
迈尔斯就是这个小贩……他举办的派对,不用问也知道是什么样子,无非就是铺货地推的另一种称呼罢了。
特雷当然最喜欢这种场合了,笑着说:“天呐,哥们,你真是太懂我了。放心吧,等我有钱一定请回来……”
俩人说完,赶紧在越来越大的雨里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真奇怪,刚刚没感觉要下雨啊?
就在同一时间,榆树街的尽头,那间奇怪的酒馆里,洛丽正把几个人发现的事件讲给这个奇怪的酒吧老板。
“我复印了几份报道……在这。”
她从包里掏出几张纸来,那上面果然如她所说,用黑色涂抹去了许多关键的信息。
薛鲤拿起那几张纸,轻声阅读:“……本地权威部门于昨日公布一则令人担忧的消息……看起来(涂黑)未能(涂黑)。至今已有(涂黑),治安官提醒家中有未成年人士的父母们紧闭门窗,对任何(涂黑)保持警戒。
“讣告:春木镇小学教师团治丧会在此遗憾宣布,一位伟大的教师,一位好妻子、好母亲,我们的教友(涂黑)于昨夜蒙主恩召。(涂黑)(涂黑)(涂黑)她生前尽职、友善,为春木镇的教育事业奋斗数年,是春木镇小学诸位同僚的工作伙伴,也是我们的好友。其亲属陷于巨大悲痛,因此我等组成此治丧会,助其家人进行治丧工作。葬礼将于(涂黑)日举行,请各位亲友届时参加。
“火灾!(涂黑)(涂黑)(涂黑)近日春木镇(涂黑)发生火灾,消防部门及时到场扑救阻止进一步蔓延。(涂黑)被烧毁,(涂黑)(涂黑)死亡。”
读到这篇报道后,薛鲤抬起头,点了点那几块被涂黑的地方。
“这几篇文章里这个是最奇怪的……别的文章也涉及到死亡,但一般都把死因和死者、死亡时间全都涂掉……只有这一篇,只抹去了死者的名字、没有抹去死因。”
老光头马克斯也凑过来,点头赞同:“……很敏锐嘛,老板。这种做法注定留下一大堆破绽……就我当过警察的经验来说,试图以‘涂黑新闻’的方式控制关于某次事件的信息是真的很愚蠢……一般情况下只需要直接将档案划为机密、将那段时间的所有出版物回收销毁、警告媒体泄密就要背法律责任,就完全能达到目的。”
“……我们只能先假设,她们镇子上的治安官不是蠢货。”薛鲤说,“马克斯,以你的经验看,执法部门会在什么情况下做出这种决定?”
马克斯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拿起那张纸看了看,边想边说:“手段不同,最可能的原因就是目的不同……他们并不担心造成恐慌,而是以物理手段确保相应信息无法传递,只会是因为危险来自信息传递的行为本身。”
薛鲤灵光一闪,插嘴说:“思维病毒?”
“……你概括的还挺准,也许真的是类似计算机病毒的东西,不过只在人的思维里传播……我说,世界上真有这种东西吗?”马克斯说,把探寻的目光投向三个女孩。
洛丽听得如坠雾中,听着两个人越说越玄,只能摇摇头:“……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你们是说只有一部分人知道、另一部分人不能知道的东西?那这间酒吧不就正是吗?”
[10.第10]
薛鲤失笑摇头:“不,正相反……如果真像马克斯所说,那这东西当然是会试图让更多人知道,而不是把知情范围限定在少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