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正是这个女巫现在的样子,只是肩膀上没了头,只有一道血河沿着前襟倾泻而下,把她白色的纱裙染成血红。
她双手捧着自己戴着面纱的头,朝着几个人缓缓走来。
“你们没有离开沉睡谷……她不会放过你们的……”
女巫的声音从腰间捧着的头颅那传来。
九叔眨了眨眼睛,问道:“……刚才那是你的记忆,你就是那个妹妹,而控制无头骑士的是你姐姐,对不对?”
“没错……那就是我的双胞胎姐姐,如今的范塔索夫人。”
这女巫下一句话就爆了个猛料,叫伊卡布睁大了眼。对,没错,范塔索夫人她也有同样的动机,并且她跟牧师有不正当关系,是有可能从牧师那得知寡妇怀孕背后的秘密的!
去酒馆之前他不小心暴露了九叔见过这个女巫的事,当时范塔索夫人也在场,所以她才在今天跑回来,亲手杀了自己的妹妹!
并且……范塔索夫人也曾是个女巫,她是懂方法、有能力控制骑士的。
果然九叔又问:“你姐姐取走了骑士的头,所以才能控制他,是不是?”
“是的……她背弃了我们曾经侍奉的自然之灵,投入了黑巫术的怀抱。她用头颅来威胁骑士的亡灵,没有人能从黑森骑士手下逃得性命……”女巫回答,“她已经盯上你们了,只有把头颅从她那里偷走,才能阻止这场杀戮……要快,要快,她就要完成了……”
四周的雾气迅速涌来,盖住了她的声音和身影。
九叔几个人眼前突然一亮,发现自己仍然身在女巫的小屋,还站在那被斩首的尸体前,窗外的马匹在低声嘶鸣。
“有人来了。”
伊卡布回过神来,赶紧来到窗口往外看去。
一个穿着白色披风的人正骑着马往这边走过来,身材娇小、下巴尖尖,正是卡崔娜·范塔索小姐。
“卡崔娜!这边,快进来!”伊卡布立即推开窗子叫道,同时还紧张地看了看左右。
他不知道范塔索夫人的黑巫术强到什么程度,但女孩这个时候一个人来到林中已经足够让他担心了。
九叔赶紧拦住他,说道:“你不会想让那小姑娘看到这个吧?”
伊卡布回头看了看女巫的尸体,想想也对,赶快又跑到门口去把刚刚下马的女孩拦住了。
“你怎么会到这来的?”他问。
卡崔娜先是亲了亲他的脸,然后低声在他耳边说:“……我在梦里梦见了你们被无头骑士攻击,是‘灵’给了我预示……我不会让你独自面对危险的,伊卡布。”
“但是光是想到将你置于同样的危险中,我已心急如焚。”伊卡布说,他不能接受自己所爱的人再度离他而去……可无头骑士实在过于强大了,他背后的范塔索夫人更是一定要排除掉继承遗产的所有障碍。身为范塔索老爷的独女,显然卡崔娜就正是这所谓的“障碍”之一。
这次卡崔娜没有安慰他,而是紧盯着他的眼睛,轻声对他说:“相信我,伊卡布。我是个女巫,你忘了吗?我有能力保护自己,也有能力保护你,不要把我排除在这件事之外。”
“我觉得卡崔娜小姐说的没错。”
正在俩人唧唧歪歪的时候,九叔也已经走了过来。他摸着自己的胡子,毫无在这温馨时刻煞了风景的自觉,继续说道:“那个女人一定要派无头骑士来追杀她的,我们得告诉她发生了什么……”
伊卡布无奈地点点头,他知道九叔说得对,于是开始组织语言,打算把几个人发现的事情讲给卡崔娜听。
正在思考从哪讲起的时候,看着卡崔娜的大眼睛,他脑中突然又是灵光一闪。
“等等,九叔……她现在把女巫也杀了,算是消除了所有曾在这事件中出现过的证据和痕迹……但她并不知道我们都掌握了哪些信息。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来骗她,让她以为我们还是在怀疑范塔索老爷,暂时不关注我们!”
“然后我们就可以隐藏在暗处,设法把黑森骑士的头找回来。”九叔立刻接上他的话说。
“那不如就更深入一些,叫她以为我们已经被赶回纽约去、再也不能妨碍她的行动!”伊卡布说,突然又转向卡崔娜:“美丽的女巫,你要跟我一起演一幕话剧吗?”
第二十九章 愿者上钩
晚些时候,范塔索宅传来消息,博特斯·范塔索老爷因为妻子失踪,极度悲伤忧愁之下陷入昏迷,很可能不久于人世。
兰开斯特医生前去诊治后,也无奈地宣布,范塔索老爷已经不可能再清醒过来了。
接连失去未婚夫和父亲的卡崔娜·范塔索小姐整天以泪洗面,但本地人倒是目击到另一件奇怪的事。
那位来自纽约的柯瑞恩警官、还有他的三个中国人朋友,在范老爷确诊之后就乘上马车,回纽约了。
当时卡崔娜小姐还冲出门来想要挽留他们,但柯瑞恩警官冷酷地说道:“坏人有很多副面孔,但最危险的就是外表纯真的那种。”
大家觉得这是在暗戳戳地指责卡崔娜小姐,毕竟范加雷和范塔索两家是本地最有钱的两户了,还是亲戚;只要范塔索老爷一死,卡崔娜小姐就能继承巨大到可以把整个镇子连同周围的两座山都买下来的财产。
晚上,卡崔娜小姐悲伤地出门,拒绝了所有佣人的跟随,说要去看望她的母亲。
众所周知,如今的范塔索夫人其实是老爷的续弦……在她之前,这任上还有另一位女子,也就是卡崔娜小姐的生母。
卡崔娜回到了范塔索的旧宅——那个有着石垒的墙壁和茅草的屋顶、曾经住着温馨的一家,最后因为太小被放弃、拆毁的屋子。
在这里居住的几年间,她从没有感觉有一天的不快乐。但搬进了大屋、雇佣了一屋子的女仆之后,她倒是很久没有发自内心地大笑过了,在上流社会中,她变成了一个机警、聪颖、谨慎、拥有无可挑剔的礼貌的行尸走肉。
直到那个天真莽撞、好像拥有无尽活力的纽约警官到来为止……这几天和他的相处,比之前几年的锦衣玉食更令她难忘。
想到这里,她又站在旧房子的废墟中,落下眼泪来。
前面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后方是人类聚居地的灯火,而她站在这里孑然一身,好像不应该属于其中任何一方。
“令人惊讶的是……你到现在还敢一个人在晚上出门。那个纽约来的小男人把你迷晕了头了,卡崔娜?”
就在卡崔娜黯然神伤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石墙后传来,接着出现的就是连衣裙上的黑色花纹,好像盘在一起的蛇一样显眼。
范塔索夫人从石墙后出现,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
她本应该继续躲藏起来,直到无头骑士取走卡崔娜的性命才回到沉睡谷,宣布自己前两天只是在森林里迷了路……这样才能完美地脱罪并继承所有财产。
但说实话,这么完美的计划没别人知道实在太可惜了。她就想看到卡崔娜现在的表情,如果在这个过程中缺失了这点“愉悦感”,那还有什么意思!
“你……真的是你!”
卡崔娜站起身来,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在范塔索夫人面前渐渐恢复了冷静。
[34.第34]
“是我……哦,你真是个勇敢的好孩子,卡崔娜。我一向最痛恨的就是你这一点!你死到临头了,就别在这给我装做不害怕的样子!给我哭!给我喊!我玛丽·阿彻将在今天回归沉睡谷,少了你的恐惧做注脚怎么能行呢!”
范塔索夫人的神情变得狰狞起来,让卡崔娜恍惚间想到了伊卡布曾跟她说过的话。
“无头骑士再可怕也不如人类……不需要地狱,任何人都可能会在某个瞬间变成魔鬼。”
她摇了摇头,擦去脸上的泪水,不愿意在玛丽面前露出软弱的表情,尽量冷酷地说道:“阿彻……在壁炉旁边刻上弓手图案的是你们,所以这间屋子原本是你们的!你就是被赶出去的那家农奴的女儿,所以你才要毁了我们范加雷和范塔索两家。”
“没错,小机灵鬼。”玛丽见她不逃跑也不冲上来试图打架,干脆放心地走出来,伸手从裙底掏出一个骷髅头,冷笑着说:“我们家为范加雷父子忠诚服务了那么多年,却被他们无情抛弃到荒野中。本来也是出身农奴的温希普,只因为爬上了老彼得的床就能获得那么多家产,你觉得公平吗?不,那些财产是我的……有黑森骑士替我追杀他们,没人逃得掉。”
“那么牧师呢?还有林中的女巫又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