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这个计策也是根据罗三炮自己的经验得出。
当时三炮岛上几百个兄弟,自己也不是全认识,以至于被人混到身边都不晓得。想那啸风手下人员众多,当然更加不可能一一知道手底下哪艘船上有几个人,自己这三十多人如果是乘他们的船、打扮成他们的样子,很有可能根本不会引起怀疑。
现在需要重点解决的无非就是打扮、暗号、口令等等问题,而这些,只要引诱啸风的一条船上钩,自然能从船上水手嘴里问出来。在他罗三炮手底下还能忍住不开口的硬汉,他这辈子还没遇着过呢!
拦截者号于是在爪哇海附近行动起来,开始进行计划的准备。
凭借着罗三炮的武艺和手底下人的机灵,这第一步、第二步进行得都没什么问题。
先是商船,茅趸靠着三哥从杰克船长那分来的金银,跑到巴达维亚买了艘二手的商船,底舱里装上一桶桶的灯油——既能更像一艘真正商船,又方便计划开始后放火。
买好了船之后,他们就开始偷偷摸摸地从巴达维亚出发,瞅准了啸风大部都在新加坡以西的时候,沿着航线慢慢地往印度方向走。
啸风手底下的一艘海盗船果然受到了引诱,一看有一艘小商船还敢不挂太平旗、偷偷出海,顿时升了旗追了过来。
罗三炮和几个兄弟装成商船伙计,跪在那双手抱头,一副不敢动弹的样子,等登船的海盗疏于防范时突然暴起,登时就宰了十几个。
后面换了涂装的拦截者号也赶上来,靠着那在这时代首屈一指的船速把新加坡海盗的船堵在了中间。这些家伙忙着抢东西,甚至把锚都抛了,此时被抓了个正着,连像样的反抗都没做,只在匆忙间打死了这边的一个水手,然后就死的死伤的伤。
罗三炮把自己脸前的敌人解决了之后,立马掀开自己作掩饰的头巾,从商船上往那新加坡的海盗船上一跳、当先冲阵,一把军刀流光比雪还寒,剁得对面是人仰马翻,手底下没有一合之将。
老弟兄们早习惯了三哥的威猛,跟着发了一声喊,冲将上去,杀到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从这个世界新招来的弟兄才长了见识,心说这位罗三哥没听在绿林里有什么名气,可这武艺与勇猛实在是一等一的,跟着他说不定还真能做成大事。
一会的工夫,甲板上不见站着的敌人了,罗三炮又赶紧组织弟兄们把能喘气的、不能喘气的身上衣服都扒下来套自己身上,人则扔到海里了事。这帮人满身血,海里食肉的生物自然会来帮他们处理问题……
至于这些衣服被砍破的地方,那都不要紧,正好可以扮成大战一场的样子,消除戒心。
啸风的手下只被留下两个衣服穿得最好的活口,被罗三炮拎进船舱去了。不一会,他才满手满脸是血地走出来,跟弟兄们说:“这啸风的心思倒是细密,难怪拼下了这么大事业。”
那两个果然是这船上地位较高的“管代”,知道的东西还真不少。罗三炮把他们俩捆在两个船舱里分别询问,把供词来回比对,终于问出一套还比较可靠的识别方式来。
啸风手底下的船,但凡出来做买卖,都要先跟家里码头的人约好旗号,外加自己的船号,编成一套红黄白三色的旗语;回港之前不光要报上这次的收获,还得用旗语跟码头对上之前约好的动作,码头上看到了回来的还是出去的人,才可走另一条水道、在防御严密的那道“私人”海湾泊船。
不仅如此,如果同伙的船在海上遭遇了,还另有一套旗语沟通外加吹牛角号的方式,期间多有复杂动作和只有自己人知道的秘密暗记,绝对不怕被人学去。
罗三炮还就不信这个邪,他啸风手底下那么多船,这套手法绝对不可能太复杂,不然大家考状元去好了,做什么海盗?!
于是他在舱里各种手段齐施,硬是问出了“点子扎手、货抢到、有人受伤”的旗语来。
到时叫个身材脸型相似的兄弟往船头一站,抹上一脸血,难道码头上还能看得那么清楚?旗语能对上、兄弟们有伤,那还说什么,赶紧进港找大夫才是正经。
看大伙都换上衣服了,把甲板上的人都处理得差不多了,罗三炮一声令下:“走!”
这些人就聚到抢下来那艘新加坡船上去,拦截者号上帆完全收起、只留了舵手,两艘船用缆绳捆在一起,把前面的船当作拖船使用,拖着拦截者号往啸风的港口去了……
至于那艘商船,当然是藏起来留待后用;船上满载的灯油桶刚刚也已经搬到了拦截者号上。
如果拖着一串船过去,对面可就要起疑心了——货物量对不上。两艘船装一艘船的东西,是个正常买卖人都干不出来,更别说拦截者号明显是洋船的形制。
帆船再次开始破浪前行,罗三炮弹了弹头上换上的竹斗笠,吹起了口哨。
从那两个倒霉蛋嘴里问出的、啸风的老巢,就在两天的航程之外……希望在路程上不要遇到其他“同伙”的船,那复杂的旗语他可是一点都没问,问出来也学不会啊!
第三十三章 混乱
伊丽莎白·斯旺最近总是会想起父亲对她说过的话。
这位殖民地总督在她印象里是个正直善良的人,也是从小这么教导她:“上帝的子民必要遵守伦理与道德的要求,即怜恤他人、爱人如己、敬业履职。正因为上帝是我们的造物主,所以我们对上帝的信仰必然要推及祂的造物……也就是世界本身;世界上的万物都是上帝圣善、圣爱、至美圣性的表现,我们被赋予的职责也是出于上帝的安排,具有神圣的意义,必要尊重而不可轻忽。”
斯旺总督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这么多年下来,皇家港的所有领民都称颂着他处事公平、为人善良,管理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包括本不该受他统属的驻泊海军,所有人都尊重他、愿意听从他的意见,这可不仅是他的权势带来的。
只可惜他作为一地的最高行政长官,不可能在自己的领地内挑战殖民地法律来行善;不过他一方面经常帮助加勒比海上的商队,为之提供补给,另一方面也对杀伐之刑极为慎重,只有海盗除外。
他也曾气愤地跟伊丽莎白说:“海盗这种人不事生产、专以劫掠他人财富为生,完全背弃了上帝的教诲,根本不算是正当职业,毫无价值、十分卑贱。如果对他们的罪恶坐视不理,那上帝的子民就将遭受苦难,‘怜爱世人’绝对不适用于此等罪人。”
这样一个人,本来不应该跟杰克、罗三炮这些人扯上什么关系的……如果不是她从小就天真地向往着所谓“海上游侠”的自由生活,如果不是她小时候偷偷藏起了那枚阿兹特克金币,一切应当都还没有改变。
父亲依然还是皇家港的总督,她也还是哪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不会为家族带来如今的苦难。
她确实后悔了,尤其是看到连斯旺总督也被投入大牢之后。
当时她痛哭流涕地向父亲道歉,不过父亲只是隔着栏杆看着她说:“……那个海盗救了你?谢天谢地,也感谢他们……特纳做得对,他放走那个海盗你才能活着回来。”
这显然不像是一向痛恨海盗的他能说得出来的话,当时伊丽莎白就已经目瞪口呆。
在被诺灵顿偷偷放出来之后,她跟特纳本想找到父亲的朋友帮忙的,但当然……她们的身份已经是逃犯,并没有任何方法能联系上高层人士;就算她们联系到了,对方恐怕也不会为了斯旺总督而去和英国目前最如日中天的军功勋爵对抗。
唯一能想到的解决办法,就只有那个似乎无所不能的船长,杰克·斯派洛。
为了救出自己的父亲,她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你在想什么,后悔了吗?”
被捆在一边的特纳突然开口对她说。
不知道为什么,伊丽莎白跟特纳间好像有点不对劲,听到这夹枪带棒的问话只是反问:“我后悔什么?”
“当然是后悔不该害死杰克……是你把他自己留在黑珍珠号上的,对不对?”
特纳又是追问。自从那件事后他就跟大部队分开了,就因为看到伊丽莎白就感到别扭。不管怎么样,人家都是救过你命的恩人,还不止一次……你就能这么轻松地让他去死了?
他一直很爱慕伊丽莎白,但这件事让他觉得,眼前好像是个陌生的人……让他打从心底里产生了恐惧感。
伊丽莎白心虚地转过头。
贝克特答应过她的……只要她杀死杰克,她的父亲就会没事,特纳与她自己身上“勾结海盗”的罪名也将一笔勾销。
[70.第70]
那时她真的相信了贝克特的话……她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你不是也跟贝克特做了交易吗?”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辩解的她转而将矛头对准了特纳,“心脏是你交到他手里的,杰克和黑珍珠号来到附近海域的时候,也是你向贝克特通报了杰克的行踪。”
特纳同样也是无言以对……因为伊丽莎白说的都是真的。
作为世界上最快的船,黑珍珠号本可以轻松逃脱任何军队的围追堵截,如果不是特纳一直在偷偷地向荷兰人号发信,贝克特又是怎么找到他们的?
在地牢的另一边,赫克托·巴博萨嘿嘿嘿嘿地笑起来,让这边的一对痴男怨女都朝他转过了视线。
“不好意思,真的很好笑……好吧,我总算找到了我们的一个共同爱好,那就是背叛斯派洛,哈哈哈哈哈哈!那小混蛋真的很欠揍,不是吗?他有什么下场我都不足为奇,因为那是他自找的。”
他说。
伊丽莎白叹了口气。
不管杰克是不是自找的……总之的确所有人都背叛了他,这点上谁也没法批评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