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博萨翻了翻白眼,他是个海盗……十年对他来说可太长了。
换成他自己站在戴维·琼斯的立场上,不论卡莉普索有多美、多吸引人,他也不会同意担任飞翔荷兰人的船长。
女巫没有看他,自然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只是摸着那白色、如卵石般光滑的蟹壳,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星光移转,岁月飞逝……这个时代的英雄……即将归来。”
还在慢慢变得烦躁的水手们一个接一个地起身,向着沙丘背后望去——那里有些动静。
很快地,他们就等到了自己要等的东西……一艘黑色的大船突然从沙丘后现身,它的帆张开,好像真有那么一阵海风正推动着它翻越沙子构成的巨浪。
“我不敢相信看到了什么……黑珍珠号!”
跟着特纳和伊丽莎白一起行动的吉布斯抱着头呼喊着,旁边的海盗们也是差不多的表情。
那艘黑色的船从沙的海洋中滑过,朝着下方的大海直冲过来。
主桅的顶端,瞭望台一侧,杰克正站在横杆一侧,手里握着帆顶滑轮组上绷紧的缆绳,望向远方的大海。
他已经知道了有一些老朋友正在海滩上等着他……甚至此时,黑珍珠号就是由无数的白色螃蟹推动着,好像蚁群一样兢兢业业地搬起足有自身体重几百万倍重量的大船,让它在没有风的情况下也能冲进白色的浪花之中。
是提亚·多玛的“宠物”……
底下甲板上,掌着舵的正是罗三炮,他抬头羡慕地望着头巾都被吹得如旗帜般飘扬的杰克,低声嘟哝着:“这家伙还真能臭美。”
只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出场方式实在是够英俊、够拉风,想必对于底下正等着他的船员们来说,这一定是毕生难忘的景象。
黑珍珠号就这么从后方沙丘的斜坡上滑下,一路冲进了大海之中;杰克也没有废话,直接从桅杆顶端拉了根缆绳,顺着绳索就直接溜下了船,跳到了岸边的浅水里。
“吉布斯!”
他摸了摸自己的三角帽,开口问道:“你们来了多久了?”
“呃,船长,这可有一会了……我们都快开始感觉到饿了。”正迎上来的吉布斯摸着脑袋,不明所以地回答。
“……我怎么感觉你们呆的还不够呢?不想离开了吗?不是?那就给老子上船去!还有你们,你们的‘罗三哥’就在船上呢,还不上去帮忙?动起来,动起来!”
杰克的几句命令一下,这些海盗连忙如无头苍蝇一样乱转起来、想赶快找个小船,不过最后看了看黑珍珠号的距离,决定还是游过去算了。
这群人在海水里扑腾的时候,杰克又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了略有些尴尬的特纳、伊丽莎白,还有老朋友巴博萨、老相好提亚·多玛。
“杰克·斯派洛……”
巴博萨咬着牙。他知道为了召开海盗会议、释放海女神,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不可或缺的;但他们俩之间的恩怨可太深了,他一见到这幅吊儿郎当的样子心里就有火。
杰克也是一如既往地欠揍,还特意挑了挑头上顶着的帽子,对着他露齿一笑:“赫克托·巴博萨!看来你复活了嘛……被扔在荒岛的滋味怎么样……”
“你自己清楚。”巴博萨虚伪地笑了笑,反唇相讥道。
“啧,你们不是很友善啊。我可听说你们都很想我,求着我叫我回来的……希望这不是因为你们中有哪个人想要杀了我。”
杰克说着,回头暗暗地瞟了那对青年男女一眼。
女巫提亚·多玛上前一步,把手按在了他的胸口,语气终于急切起来:“……歌谣已经在被传唱,从加勒比海到黄金海岸,从好望角到马六甲,所有海盗的船只都在被贝克特勋爵的大军所威胁……”
“……海盗的时代快要结束了,提亚·多玛,这还是你告诉我的。”杰克摇了摇头,他知道这种事情早晚会发生……随着人类探索的海域越来越多、未知的藏匿处越来越少,海盗们的生存空间自然也会越来越小。
提亚·多玛也凑得更近,伸出手指稍微往上挑起了他胸口挂着的那个“指南针”,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说:“是的,这个时代是要过去了……但你们的谢幕时间还没到。如果你还想在大海上自由扬帆,就必须战胜贝克特……”
“好,很有说服力,上船吧美女。”杰克说,又回头看了一眼没找到机会跟他搭话的特纳和伊丽莎白,伸手示意他们俩也跟上。
看到海盗们的动作还是慢吞吞的,他又高声叫起来“……好了,想要跟我一起离开的,现在马上上船了!……当然,赫克托你除外。”
巴博萨无奈地歪了歪头,从怀里扯出那张拼接海图来,对着杰克晃了晃:“没有这个的话,你怎么知道要去哪呢,杰克?”
第五十一章 亡者的平静
“勋爵,今天还是没能发现海盗的踪迹。”
船长室里,穿着军官制服的副官恭谨地微微弯着腰,将礼帽按在胸口上,用标准又完美的礼节回应着长官的问询。
他必须如此,因为他的长官是一个极其在意属下礼节的人。
即使在这满船都是鱼腥味、四周的船舱结构朽烂得快要倒下来的地方,贝克特勋爵依然保持着翩翩风度,除了鞋底之外,全身上下甚至没有沾到一丁点的肮脏。
此时接到了属下的报告,他也只是慢条斯理地拿起手绢,嫌恶地掩住鼻子,挥挥手,叫副官回到自己的船上去。
旁边已经传来阴沉的声音:“你……到底要在我的船上呆多久?”
随着这句话落地,一颗整张脸都像是章鱼黏滑的硬皮、下巴上长着许多触须的男人从阴影中现身。
他头上戴着宽大的帽子,把那秃眉毛、透明眼睑的眼睛隐藏在帽檐下;他破旧潮湿的衣服下伸出的一只手,分明像是一只巨大的蟹钳。
这个一半是人、一半是海洋生物的男人下巴上那些章鱼触手还都各自活着,在不停地扭曲、蠕动着,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恶心。
在未来的时代,很多人对于克苏鲁的想象也就止步于他这张脸了……
这人就是戴维·琼斯,“飞翔的荷兰人”号的船长。
世界上的任何人看到他的模样都会吓得不轻,在海上航行的海盗们碰见他更是如同老鼠见了猫……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控制着大海怪“克拉肯”,同样也因为他本人和他的船员们就是从深海的诡异怪奇中爬出来的不死生物,以撕碎人的身体、折磨人的灵魂为乐。
只有面前这个英国人……这个“贝克特勋爵”不会害怕他。
不光不害怕,在旗舰沉没之后,这家伙还堂而皇之地来到了自己的船上,霸占了船长室,对自己颐指气使,毫不掩饰对自己等人的厌恶与不屑。
“……谁让我的船沉了呢,琼斯先生。”贝克特勋爵嘴角又挂上了那讥嘲的冷笑,“而且不要忘了……你的心现在就在船上。如果你一定要用这种态度面对我,那我当然宁肯把你毁掉。听说刺穿你心脏的人会成为这艘船的新船长?我很好奇,如果用两门火炮轰击它,成为船长的会是谁呢?是下达命令的我,还是两个炮手中的其中一个?”
戴维·琼斯满脸的触手都抖动起来,他仓皇无奈地咆哮着:“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那个!你竟敢把那东西带上我的船,你这残忍的家伙……”
“这可奇怪了……”
贝克特勋爵站起身走到了这章鱼头的面前,让门口左右站着的卫兵都紧张地端起了手里的枪。
他挥挥手示意不必在意,只是轻轻将头凑过去,在戴维·琼斯耳边轻声说道:“明明是你自己的心,为什么你却如此害怕见到它呢。”
戴维·琼斯已经被撩拨得大怒起来,全身都在怒火中颤抖不已,满脸的触手胡乱飞舞,有好几次已经把手按在了剑柄上,眼看就想要拔出腰间的剑不管不顾地拼命了。
不过他还是忍住了,没有给对方动手轰掉他心脏的借口。他心里清楚得很,装着自己心脏的那口箱子就在船长室的正下方,那个本来该放着他管风琴的地方……
贝克特勋爵一上船就把那台风琴扔到了海里,毁灭了他的音乐爱好。
接着,这个混账英国佬就大摇大摆地把他的心脏抬了上来,还用两门火炮指向了它,警告他如果有半点违背命令的地方,就立刻炮打聚魂棺、毁掉他的心脏、彻底杀死他!
因为知道那东西就在船上,此时的戴维·琼斯每一刻都能感觉到那痛彻肺腑的煎熬。
他的确无法面对自己的心……因为他早已经变了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