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担心生死的战斗，恐怕没有一个伊普姆人会讨厌。不过对于米达来说，她有着更为重要，更私人一些的目标。

“巴莱尔大人，我送……嗯？”

在神殿的大门口，她注意到了正与另一个人交谈的雷·扎·巴莱尔。这个金发的少年表情严肃，同他交谈的人身穿黑色铠甲，腰上挂着看上去就很重的枪。看起来是很重要的话题，自己这时候去打扰看上去不太适合。

“……上面来了要求，要扫描现在发现的每一颗行星的地表以下。”身穿黑甲的天空勇士是个看起来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女，她皮肤白皙，有着一头如夜空一般漆黑的长发。她没有带头盔，长发如同瀑布般直垂到腰间。

“是因为之前那个已经毁灭的文明的关系吗？”雷咂了下嘴“‘遗物’的解析情况进展到什么程度……啊，如果涉及到保密的话就算了。”

“没有任何保密性，这是公开文件，穹乃已经带着拷贝件去通知STEAM星的监测站了。”克隆人战士清水月华摇了摇头，美丽的面容上覆盖着一层阴霾“只是……文件里的内容让人感到有些不舒服而已。”

米达咽了一口唾沫，因为语言的学习已经完成了，所以他们所说的每一个词都能听懂，但是连起来却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少女大着胆子走过去：

“巴莱尔大人，还有……”

“原住民的孩子？”清水月华的注意力转到米达的身上“你可以称呼我为月华。”

“月华大人！”在整理原始伊普姆人的语言的时候，克鲁泽曾为这个词思考了很久，究竟是翻译成长老（elder）还是长者（senior）或者大师（master）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想到后来终于——放弃思考用了lord。

“不要拘谨，你们是未来的希望，”她一边说着，一边从托盘中拿起一个看上去像是手掌状的水果，咔嚓咔嚓的吃起来“也许在之后我们就是同事了。”

不过米达依然感觉到了压力，这并不是站在‘天空勇士’这一伟大存在的面前而感觉到的仰慕与崇敬的感觉，而是一种诡异的危机感。这种危机感在雷，克鲁泽还有那个不时过来运送物资的名叫暗色岩的人身上都体会不到。

她并不太明白这种感觉。

“你还真不客气啊，”雷将托盘接过来放在旁边的石桌上“之后的对话她可以听吗？”

“当然可以，都说了这次的消息是公开的，等完全翻译完成了，不管是地球，喵星，还是星环那边都得知道才行，毕竟这涉及到了之后大家的根基。”

在之后，离开母星的文明将会开拓出一个又一个可供居住的行星，但这些行星是否安全却谁也不知道。

“从现在已经解析出的内容来看，深暗虫的卵埋入地下的时间可能超越了文明诞生的时间。他们就像人类研究恐龙灭绝那样去研究虫卵落地之后发生的事。”

“最初他们就注意到了将探出地表的眼柄，早期的宗教画上都有眼睛的图案。恐怕对于没什么见识的原始人来说，一个探出地表数百甚至上千米，会到处乱转乱看的眼睛是个挺可怕的东西吧。”

“别说原始人，就算是我也会觉得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不过仔细想想，原始宗教多半是发源于恐惧，人们害怕大自然的威能，于是把自然力量人格化加以崇拜。不过当生产力进一步发展之后，对强大自然力量的恐惧会一步步消减，可是对于那个文明的人来说，恐惧的东西确确实实的一直存在着。

“这里有这样一句话，”清水月华将电子版拿出来，手指在上面划了两下“【我们自从诞生之时便恐惧着脚下的土地，即使我们从中种植出粮食，在上面建造居所，但仍然一刻都没有忘记，大地下面有着一个能够摧毁世界的恶魔。】”

原来不是当神来崇拜而是当做恐怖的恶魔吗？

“有意思，他们居然知道？是有人告诉过他们？”

“不，不是那么理性方面的。”清水月华摇了摇头，她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米达已经靠在了雷的身上，很认真的听着“星环的专家倾向于这是一种有关生物本能的问题，就像地震之前大老鼠会叼着小老鼠从窝里跑出来。”

雷点了点头，他注意到米达最近变得对自己亲近起来，但他并没有在这方面想太多。对于他来说，这里的孩子们就像自己的学生一样。说实话，他倒是更希望她们能够稍微注意些，毕竟以她们那精灵一样的外貌，太过于亲近对于雷自己来说反倒是一种考验了。

“他们过得大概很辛苦吧？”

“没错，【我们向往着蓝天，想要逃到天上来与恶魔保持距离，但恶魔的眼睛一直盯着我们，我们只能迁徙到世界的另一头。】”

在星球的另一端，脱离蒙昧的原始人想方设法走向天空，在目的性极为明确的时候，他们发展科技的速度甚至比地球上的人类要快上不少。更早的察觉到星球是个圆的，怀着强烈的执念仰望星空。像这样的星球，天穹之上应该还有很多吧，要是能够移居到那边，就再也不同害怕地底的恶魔和不时从地表裂缝中冲出来的恶魔的爪牙了。

在数千年的岁月中，他们抱着一个强烈的目的繁衍生息，飞上天空，发射太空船，建造空间站，群星在那段日子里仿佛触手可及。可是随着太空设施的建立，恶魔就好像察觉到什么一样变得不安分了。大量的地震报告，更多的从地底长出的眼睛，比过去无论哪一年都更多更强的爪牙无不在告诉人们，众多记载中的那一天就要来到了。

所有造船厂都在加班加点的制造末日方舟，那仅仅只能装下少部分人，但是却可以装上技术，资料，文化，文明的火种将在星间继续存活，直到找到一颗新的宜居行星来生根发芽。所有人都做好了觉悟，这是个目的性明确的文明，即使悲伤，即使痛苦，但为了让文明脱离地底的阴霾，大家都拼尽全力。

然而，终究是没有来得及。末日的预兆首先是漫长的严冬，深暗虫最后的能量汲取使得星球的地热枯竭；随后是针对性极强的精神波在睡梦中就让相当多的人陷入混乱，他们在丑陋的竞争中互相残杀，罪恶如瘟疫般蔓延；位于高轨道空间站上的人们不断发出警报，但是没有任何作用，地面上已经没有哪怕一个精神正常的人会来回答了。

在最后的最后，生体激光炮撕开地壳，恶魔从地底深处一跃而出，它的身姿呈现在空间站中那些可怜的幸存者眼中。

几乎在同时，星系中其他几颗发生崩裂，同样的恶魔在虚空中张开满身的手臂，用不可名状的思维波发出喜悦的嘶鸣。

一切都是假的，数千年的希望变成了绝望。连悔恨都没有，连【如果船早一点造好】都说不出来，因为早点造好也没有用，原本以为是生路的地方其实是死地，伊甸园般的乐土被撕碎，呈现在幸存者眼中的只剩下遍布恶魔的地狱。

“这便是到目前为止解析出的东西。”清水月华以这句话作为结尾，又拿起一颗水果“当时我看完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星环的老大爷一边解析一边擦眼泪，哭得像个孩子。”

“是啊。”雷点点头，半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几乎不敢去想空间站中的幸存者们最后的心情是怎么样。希望被撕碎的同时，意识到数千年来所有的努力是无用功，所有功绩，所有的信念，希望，快乐都是个笑话，留下的只有冰冷的现实与悲哀。

他感觉到靠在自己身上的米达身体有些发抖，这内容对于她来说还是有些太刺激。

“军团长看完之后，好像心态有点炸，现在正在设计实验室中埋头改进渡神级货舰，她打算做出一种能在毁灭性的天灾面前尽可能多的救人的船。”

“那我们的任务就是，立刻对现有范围内的所有行星进行深层次扫描？”

“没错，虽然我觉得不太可能有，但是扫描一下还是能安心些。”清水月华的手伸向盘子中最后一颗水果，想了想把它递到米达面前“你不来一个吗？”

“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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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现在的速度，还剩下两个多月……吗？”看着船坞中正在逐渐成型的巨舰，一身黑衣的大技霸露出苦笑“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那是一艘利维坦级泰坦舰。

原先的准备是跨世界跳跃引擎与泰坦舰同时完成，但是中途研究跨世界引擎的技霸们被分流出了一批去研究金属壳子的深暗虫尸体了，导致跨世界引擎的研究效率下降，工期有些赶。

“只能加班了。”

普通人一天工作8小时，刚刚进公司半年的程序员一天工作十二个小时，但咸鱼斯坦的克隆人飞行员一天可以工作到二十三小时三十七分钟，剩下那二十三分钟是洗澡和从克隆舱到实验室的时间。

虽说一般人可以连续高强度脑力六到七天时间，但从保证工作效率方面来看，还是每天适当的休息二十几分钟比较好。——奥蕾迦娜0032

从某方面来说，这家伙完全就是个恶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