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

她关闭了通讯，四周只剩下仪器和空气流动的声音。在这个只有两人的空间里，奥蕾迦娜低声说道：

“说实话，咱松了一口气……”

琉璃子回过头来，耳朵微微耷拉下来：

“我大概理解老大你的意思了……”

“拉塔维拉之后一定会加入统合部，而其他所有人——包括咱在内对纳斯卡特隆都有非常深刻的恶感。”跃迁的倒计时在继续，计时器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跳动着“对方的人口有好几百亿，在教化和改造的成本高昂到大家无法接受的时候，唯一的选择似乎就是那个了吧。”

但是，和超载的大红按钮不一样，灭绝令的按钮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按下去的东西。

坦白说，她害怕签署灭绝令——制颅者习惯于在战场上以各种各样残酷的方式歼灭自己的敌人并以此为乐，却惧于夺取毫无抵抗能力的人的性命，更何况是数百亿。即使这符合所有人的利益——歼灭一个被深暗虫腐化的文明对整个避难所世界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甚至站在大义一边。

到最后，自己能克服恐惧和厌恶，按下那个带来毁灭的按钮吗？

只能说，如果有必要，那么就一定会。

不过在那之前，深暗虫先一步为纳斯卡特隆执行了在千年前已经预定好的灭绝令，而且效率高的惊人。虽然这么说感觉很不好，可虫子的确将奥蕾迦娜从迷惑和纠结中解放了出来，并像过去一样将全部的精力集中到‘打虫子’这件事上面。

emmmm……听起来感觉真奇怪。

“也许我们应该有一个……emmm……较为中间一点儿的处理方式。”她看着倒计时进入了最后二十秒钟“死刑前面总得有个坐牢才行……”

比如，有没有那种……能够把整个星域分割开的技术？以这次的纳斯卡特隆为例，歼灭军队之后，将十七个星系全部分开，在对方无法对我方造成影响和干扰的情况下，将教化的力度下降，但时间延长？这可以保证在不对其他文明造成风险的情况下，尽可能的减少单位时间内的成本。

仔细想想……如果真能做到隔离星球这一点，那就真的没啥成本了。

看看新伊甸的历史，当拥有高技术的人类被分散困在各个殖民星上，失去了补给，旧的文明没过多久就土崩瓦解，过了几代人就把啥东西都忘了……那时候诞生出的新文明那就真的是新文明了，明明是同一批人，却出现了一大堆从思想到制度全部不一样的文明。（捂脸）

这证明隔离蹲号子是有效并且廉价的改造方式，自己也得有一个这样的东西……

“比如发射一个超级强力的双向护盾，将星球包起来？”

“咱记得《○羊星》里头好像有类似的东西……这样吧，回去给星环共同体考古业打钱，说不定能给挖出来一个现成的，修修就能用。如果星环的考古人员技术不足，可以到普罗托斯外聘一些专家给他们。哦对了，瓦伦里安皇帝也是考古业的个中好手！”

总之，回去准备给技术部还有星环的考古部打钱吧。如果有了这个好东西，自己以后就特么再也不用在这个要命的问题上纠结了——能用技术解决的问题就不要用人性抉择来解决，越是在人性抉择上思前想后就越是会损失人性，到后来人性没了就会活尸化，落得个王不懂人心给自家化骨龙拿坑爹剑戳死的下场，或者尘埃落定之后给人问一句‘值得吗’。

技术就是奇迹，技术就是魔法，技术就是生产力，技术万岁！

琉璃子看着自家老大那逐渐险恶起来的表情——这表示这货的状态已经恢复了并且在胡思乱想，于是一把抽回尾巴，提醒道：

“…………行了，马上要进场了。”

“咿唔唔咿！咱的尾巴！”

“那是我的尾巴！”

即使到了这种时候，这货的脑回路依然清奇无比……但是听她这么一说，琉璃子莫名的觉得这好像还真特么有可能挖出来，鬼知道那座星环的废墟里头到底藏了些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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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力射击，把它干掉！”

舰队在拉狄斯将军的指挥下喷吐出炮火，但是原本对星舰的护盾和装甲效果极佳的粒子束却没办法给深暗虫造成严重的伤害。蓝色的光芒在那巨大怪物黑色的甲壳上流动着，紫色的粒子束不断在上面激起火光，留下橙色的熔融痕迹。

但是谁都知道，这种伤害仅仅只是表面伤，深暗虫那超过两千公里的庞大体型，加上可怕的自我修复能力，根本不是纳斯卡特隆那对舰专精的粒子炮所能摧毁的。而威力巨大的空间推进鱼雷已经在之前的战斗中消耗殆尽，现在根本无力与这只怪兽进行战斗。

“不行，没有效果！”火控官已经几乎是在惨叫“我们的武器对虚空行者杀伤力有限！”

面对连绵不断的炮击，深暗虫完全没有做出反应，它专心致志的吮吸着这颗殖民星上最后的灵能，原本繁荣的星球已经缓慢而坚定的迈向永久的死寂。

“那就去撞！就算撞也得阻止它！！”

拉狄斯将军冲向舵手，一把将他从座椅上推开，自己握住操纵杆——他年轻的时候就是一艘巡洋舰的舵手，即使过了几十年，依然对这活儿轻驾路熟。在所有人惊惧的视线中，旗舰庞大的推进器中猛然喷出灼目的烈焰，并以和体型完全不相符的灵敏度加速向前。

这加速度是以超载推进器，压榨这机器最后的潜力所换来的。

这个举动有没有意义，这艘船能不能撞毁这怪物，这个距离摧毁它，它落到地面上会造成何等的破坏，拉狄斯将军已经无暇去考虑了，在混乱与绝望的催促下，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才行。这绝体绝命的冲撞，也是他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舰桥里没有人逃跑，也没有人阻止将军。

混乱的人还在懵逼，清醒的人却已经意识到，大势已去，就算要逃也已经没有能够去的地方了。纳斯卡特隆的悠久的历史将在今天结束。

不少战舰在犹豫之后跃迁逃离了这片区域，而更多的战舰跟随旗舰的步伐，加入了对深暗虫的决死冲锋当中。通讯中响彻的口号，与其是为了壮胆，不如说是一种情绪的发泄——愤怒，绝望，疑惑，迷乱，痛苦，全部浓缩在那一声声咆哮中。

怪物竖起的巨眼看着这些朝自己冲来的战舰，那庞大的瞳孔中没有任何情感，经过了本能与那并不怎么可靠的理性的综合分析，这一体特化的深暗虫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它身上蓝色的纹路在半秒钟之内亮起，那光亮如同脉搏似的搏动起来。

数千公里外，拉狄斯将军只觉得周身的空气猛然间变得滚烫，剧烈的痛苦让他的肌肉猛地缩紧，剧烈的疼痛占据了一切，在那一瞬间，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好像有一万把白热的刀子扎着他的每一寸皮肤，头疼得仿佛已经开裂。他尖声惨叫，发出了有生以来从没有过的凄厉的叫声。

然后一切就结束了。

无人控制的战舰按照既定的航路继续冲锋，不断地加速，仿佛带着主人生前的遗愿，毫不胆怯的向前。可是愚笨的金属并不能理解主人们真正的意图，深暗虫只是向前行驶了一段距离，便沉默的看着这些战舰一头冲向行星的大气层。

无人的战舰冲向无人的行星，船体结构在大气层中灼烧，解体，重重的撞击在地面上，掀起恐怖的暴风和无数朵艳丽的蕈状云。城市，港口，山脉，都被这可怕的火海所覆盖，半个星球沦为灼热的地狱，无数尸体在这烈焰中被焚烧殆尽。

当统合部的舰队抵达时，大家所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可怕的场景。那深暗虫泛着蓝光，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刚刚还无比顽强的纳斯卡特隆舰队已经坠毁在星球上。

这只盲目痴愚的深暗虫并不理解这突然进入战场的舰队和之前的有什么不同，它按照之前对纳斯卡特隆舰队所做的那样，开始吸取这支舰队的灵能——

然而一无所获。

普罗托斯的高僧们严防死守，而其他人身上则根本没有灵能这东西。它看上去有些惊讶，那蓝光闪烁得更快了，好像非常努力的想要吸点什么东西出来。

奥蕾迦娜叹了一口气，简短的下达了命令：

“所有人，射击，往死里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