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驶着泰坦舰,在不合理的低轨道区域与敌军交战。当反重力系统出力降低的时候,本立刻执行紧急跃升,脱离引力井的情势下,自己却误判断事态,利用通常的操纵方式试图恢复原先的高度。在他的指挥下,高速航行中的俄洛巴斯仅仅十秒内就贴到了大气层顶端。
在他发出下一条指令之前,俄洛巴斯已经冲破极限高度。
下方那密集的城市还亮着温和的光,燃烧的巨舰已经不受控制的坠下,在大气层中解体,化作无边的火雨纷纷扬扬的撒向地面。无论是建筑,是交通工具,是山脉,还是恐惧的人们都在火焰中蒸腾,消散。
显示屏上的映像微微有些昏暗,但即便是这样,那个火球依然在远方不断散发出灼热而刺眼的光芒。就像解不开九连环的小孩子一样,他焦躁不安、大声哭泣着。
为自己的愚钝,对自己的无力感到绝望。
他感到身体里的血液正在朝头上涌,额头上也开始渗出黄豆大的汗珠。
在颤抖的,四周不断喷发出火花的舰桥中,无数人的目光现在都聚焦在了自己身上。他注意到了人群中的不同表情:厌恶、恐惧、惊恐、愤怒……他们的眼神就如同此刻正看着一只怪物。
没错,是他害死了他们。愚蠢的自己为了立功,让泰坦舰航行到了规章上禁止的区域,结果导致了数十亿人的惨死……他难辞其咎。
“不……不应该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
阴暗、负面的情绪从心底涌现,死亡的景象在他脑海里上下翻飞起来。那股绝望如如此深沉,他甚至完全没有意识到,泰坦舰的舰桥虽然宽敞,但绝对不可能站的下这么多人。
“让我们来帮你。”
数十亿双眼睛盯着自己,里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圣人也有囚徒,所有的人的声音融合在一起,就像最优秀的唱诗班那样整齐划一。他们柔声说道:
“让我们来帮你。”
头痛仍在不停地折磨着他。他感到自己的脑袋马上要炸裂开来一样。他将手按在自己的太阳穴上,那种痛楚简直让人窒息。
这其中似乎有什么不对……
他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什么,但是那无数双凝视着自己的眼睛让他几乎无法思考——那真的是人的眼睛吗?人的眼睛会这么向上突出,甚至弯曲吗?
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意识里掀开了一道不起眼的裂痕。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两只手在用力撕扯着一张厚帆布,而且正从最薄弱的小裂缝入手。他不禁颤抖起来,眼前的景物开始变得摇摇欲坠……
“——呜。”
莫德莱·芬利拉睁开自己已经湿了的双眼,用力眨巴了几下——他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地板上,房间的东西开始变得清晰起来,特别是正冲着自己面前过来的黑色球状物。
哐当……
莫德莱完全来不及避开这东西,被狠狠击中了额头,钻心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哀嚎起来,而那个黑色的球也发出一阵压抑的惨叫。他这才意识到,那个飞过来砸中自己的,实际上是隔壁床的哈尔·曼尼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这货从床上跌了下来,然后狠狠撞上了自己的头。
人头斯诺克.jpg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房间的灯被打开了:
“痛痛痛……”莫德莱·芬利拉捂着脑袋从地上爬起来,被噩梦扰乱的思维逐渐清晰——
这里是四号观测站点,距离目标恒星2个天文单位,是几个观测站中最近的一个。数小时之前,自己和这些同伴们刚刚完成繁重的观测数据整理工作,本想着一觉睡到明天早上换班那会儿,可却突然被一个愚蠢的梦弄醒了……
自己驾驶泰坦跑到低轨道和人打仗?
开啥玩笑呢……自己这种专业的技术人员连开个战列舰都缠夹不清的,还开泰坦?这说出去怕是要给别人笑话的。
不过老实说……坐在泰坦驾驶席上的感觉还蛮不错的,虽然是在梦里……
“……搞什么呢,大半夜的,明天还要上班呢。”刚刚打开灯的大个子名叫诺尔兰·索曼,他一脸烦躁的挠了挠自己那个(自称)代表高级技术人员的光头,语调中透着不满“梦到漂亮的女孩子兴奋过头了吗?我可是做了个坏梦啊。”
“抱歉……快睡吧。”莫德莱没力气去反驳,从身体深处涌起的疲劳感让他只想楼了被子沉沉睡去,刚刚撞到头的哈尔肯定也是这种想法,他现在正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往自己的床上爬。
让我们来帮你……
在意识中断的最后,他看了一眼床边的时钟——
凌晨三点二十六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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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小时后,已经修整完毕的观察员们用完早餐,正式开始工作。
众人很有默契的没有去提及昨晚的闹剧,只有脑袋上给撞出来的疼痛还在提醒着莫德莱·芬利拉那场令人讨厌的噩梦确实发生过。
他意识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只要他的注意力一分散,记忆便如潮水般退去,自己会在短短几秒钟之内把这事忘了;但之后偶然触碰到了脑门上那个包,疼痛就会让他瞬间回忆起来一切,包括最后睡着前自己看到的那个时间。
凌晨三点二十六分。
有些奇怪,但莫德莱告诉自己,自己不应该把注意力放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对深暗虫的观察才是第一位,现在还有大量的数据要整理,可没什么时间能拿来胡思乱想:
“探测系统有显示什么特别的吗?”
大个子诺尔兰盯着探针回传的数据,摇了摇头:
“现在波形非常平稳,数据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
依然是平白无奇的一天,虫子在慢慢长大,自己的团队在这儿盯着它,然后后方的技霸们紧锣密鼓的讨论要怎么给它弄死。这些日子都是这么过来的,老实说已经有些厌倦了。
不过工作就是这样的东西。
让我们来帮你……
猛然间,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莫德莱回过头,向背后坐在工作席上的大个子光头问道:
“你有说什么吗?”
“我说,数据没有任何变化。”诺尔兰有些不耐烦的重复了一遍“没有任何异常。”
“唔……”
是自己听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