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正在被屠杀,而自己对此无能为力。
没有先行测试就贸然派出部队是自己的过失,而为因为这过失失去性命却并不是自己……这让提尔·瓦达米有一种沉重的负罪感。他看着那些运兵船逃也是的远离人类战舰,拼了命的离开防空火力范围,尽全力降落在环带上的画面,紧紧握住了拳头。这次进攻可以说是全面失败了,唯一能说的上完成的目标,就是这边也把部队投到了环带上。
往好了说就是可以打败环带上的人类部队,保护先行者的遗迹了,往坏了说……这么大的范围,投下去的部队也不过数千人,而且全部丢散了,天知道之后这里会变成怎样的泥潭。在没有战舰的火力支援,对地面上的情报也知之甚少的情况下,损失会有多可怕已经可想而知了。
人类可是看着这些登陆舱和运兵船降下去的啊,他们早就做好防范了。
在寂静无声的舰桥中,副官彼罗·库叟瓦伊看着屏幕上的画面,小声说道:
“指挥官,情况似乎有些不妙。”
已经不是‘情况有些不妙’,而是‘我们正在输掉这场战斗’了吧?彼罗·库叟瓦伊是个聪明而且善于体谅他人的人,但是现在用这种方法来描述战况反倒让人更加不舒服。
而引导先知已经近乎于气急败坏了:
“怎么会这样!”但是他的愤怒并非来源于士兵的大量死亡——就像他之前所说的那样,引导先知并不在乎这些士兵的性命,他生气仅仅只是因为没有办法快速的将可憎的人类从先行者伟大而光辉的遗迹里头清理出去“能量护盾!何等可恶的窃贼!他们践踏了先行者的智慧,偷取了星盟的技术!”
这态度让舰桥上的一众圣赫利人都感到不舒服,但是引导先知对此却浑然不知。在之前,特殊正义舰队的随队先知是悲怆先知手下的人,他对战斗一窍不通,平时的工作也就是祈祷,为士兵祈福之类的,只要战斗开始他就老老实实呆在创造者之殿里头一声不吭假装自己不存在,等一切结束之后出来为生者与死者祝福。但是后来,原本的先知因为年事已高,身体虚弱无法随行,于是换了现在的引导先知。
有个传言就是,引导先知比起圣赫利人更喜爱基拉哈尼人,因为基拉哈尼人更加虔诚,因此他对调到圣赫利人的船上感到颇为不满,而提尔·瓦达米的功绩给他带来的的权威在引导先知看来就像是对自己的挑衅。无论这是否是真的,至少引导先知确实是总给人这种感觉。
提尔·瓦达米对此感到烦躁,他已经不求别的,只希望引导先知至少在战斗时能安静一些,不要让自己在致命的时刻分心。他不露声色的叹了口气,做出了一个决定。即使这会导致战斗之后发生让大家都很不舒服的事情,但是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超级指挥官走到先知的投影前,在部下们诧异的目光下面前单膝跪下,右手放在胸口:
“把它当成普通的人类战舰是我的失误,一个极为严重而愚蠢的失误。现在他们占据优势位置了,而我们还处在不能使用对舰武器的窘境下。”他故意做出一副沉重的语调,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引导先知大人,请用您的真知灼见指导我们吧。传说中,先知们能够神秘莫测的洞穿无中生有的假象,他们的智慧无与伦比,可以带领其他人跨过任何艰难险阻……我为我之前的无礼道歉,先知大人,请告诉我们我们应该怎么办吧!”
这话一说出来,整个舰桥里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表面上,超级指挥官提尔·瓦达米似乎是在像引导先知示弱……但这示的是个锤子弱。
【把它当成普通的人类战舰是我的失误】这个先不谈,毕竟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但是后面那个【他们占据优势位置了,而我们还处在不能使用对舰武器的窘境】所表达的意思没人听不出来。的确,在战场上互相推搡责任是一件很难看的事情,但是任何人此刻都明白了提尔·瓦达米的想法。
他已经打算和引导先知翻脸了。
整段话虽然说的很是委婉,姿态很低,但是翻译一下就是【你最好想想这仗到底是怎么打成这样的,如果你觉得你很厉害,那么请你来展示一下你自己到底有多厉害】。提尔·瓦达米知道自己这样就像在异端的红线上跳舞,先知的话就是圣喻,谁都不会质疑圣谕,丝毫偏差都将是可耻的渎职行为。
打完这场仗回到博爱之城之后,自己免不了在议会上受到严厉的质询,甚至抹消一部分自己的荣耀,甚至指挥权都会被剥夺,但如果自己不这么干,继续让引导先知乱摸指挥权,那这场战斗甚至赢不了。
如果让人类夺去环带,或者双方继续增兵导致环带被破坏,那可比和随军先知发生冲突这种小事要严重得多了。
旁边的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逼供’整的一脸茫然,他们不安的视线在两个顶头上司之间来回移动,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只听见提尔·瓦达米大喝一声:
“别呆愣着!行礼!”
“是!”
士兵们在混乱中下意识的就选择了服从。所有人都右手放在胸前,单膝跪地。
先知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震慑了,他在迟疑了几秒钟之后意识到了提尔·瓦达米的意思,身体也因为愤怒而颤抖,他的目光就像刀子一样扎在超级指挥官脸上,但是这个圣赫利人毫无畏惧的迎上了先知的视线,并且重复了一句:
“先知大人,现在情况紧急!请告诉我们我们应该怎么办吧!”
“……”
引导先知当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话说到这程度了,自己想要保住权威——即使这权威只是表面上的,也绝对没办法拒绝。因为困窘,他的愤怒再次加深了,可是提尔·瓦达米所营造出的氛围让自己根本没办法直接发火,他的怒气被牢牢地封在了自己的大脑中,这差点让他就这么一口气背过去。
在这紧要的关头,他也只能想到哪儿说到哪儿:
“报告博爱之城,我们需要援军。”这种感觉很不好受,引导先知每说出一个字,就觉得这群半跪在面前的圣赫利人在嘲笑自己“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将人类的战舰从环带上驱离,如果做不到,那就先封锁这片区域,不要让它逃走,等援军抵达时它就会因为恐惧星盟的庞大舰队而试图离开。放他远离,然后击沉他,就这么简单!”
在说完这些之后,引导先知已经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我累了,剩下的交给你们处理。”就像逃跑一样,他留下这句话就消失了“我去真理与和谐号上休息,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你们已经搞定一切了。”
提尔·瓦达米冷哼一声站起身来,他望向忐忑不安的部下们耸了耸肩膀:
“这下子他就不会再多嘴多舌了。”指挥官并没有打算真的听引导先知的‘箴言’,就算援军赶到,敌人仗着环带负隅顽抗的可能性也远高于放弃这个天然‘掩体’转身就跑,自己必须寻找别的方法“告知陆战队,让他们捕捉人类俘虏,最好是高军衔的重要人物。”
“捕捉俘虏?”阿泰斯·瓦图米问道“为什么?”
“用来和人类谈判,各种证据都表明人类很吃这套。好了快去吧。”
“是!”
这并不是‘光彩’的战斗,但却是有效的战斗。星盟的士兵敢于面对死亡,也能够接受同伴的死亡,虽然这让人不快,让人悲伤,但是你永远无法用圣赫利人当做人质来让另一个圣赫利人屈服。但是人类就不一样,他们还不知道什么是体面的死亡,如果你抓住了他们,就能以此胁迫他们的同伴做出任何事情……即使那看上去就是个陷阱。
先知们认为,圣赫利人虽然智勇双全,但他们都有个不良嗜好:把眼前的一切赶尽杀绝。直接结果是,能留给分析家们分析的情报所剩无几——但这里头并不包括提尔·瓦达米。他擅长用任何方式来获取胜利,而不仅仅只是等离子枪和能量剑。
幸好,在地面上战斗的时候,我方的士兵能够占据不小的优势。只希望他们不要打的太激动杀死了所有人……
抱着这样的想法,提尔·瓦达米静静的看着屏幕,他的身体除了呼吸的起伏之外一动不动,就好像一座活生生的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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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体散落一地,紫色和蓝色的鲜血洒在沼泽地上,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惨烈感。因为血不是红的,所以奥蕾迦娜有那么几秒钟缺乏刚刚拿到人头的实感。不过很快她就不在乎这些了,随手将刚刚砍下来的脑袋扔给旁边的犬咲夜,然后在通讯中说道:
“战斗结束,我们刚刚歼灭了一支星盟战斗小队。他们的登陆舰被普罗米修斯击落在我们现在的位置西边一公里的地方,但我们现在无法回收——完成降落的星盟士兵总共有十二人,刚刚全部被击杀,没有任何幸存者。”
【之后抓个舌头吧?安莎多尔那边也希望能拿到更多的星盟俘虏。】
“……这可能有点难啊。”
“都说了老大!不要打的那么激动!”琉璃子两只手啪嗒啪嗒的拍打着奥蕾迦娜的背部推进器“至少留个舌头啊!这全弄死了上哪去问啊!”
“咱倒是觉得就算捉住了一时半会也问不出东西。”奥蕾迦娜认真的把手里的尸体举起来,卸下脑袋“手边也没设备,还不如直接窃听通讯来的便利。”
刚刚是一场近乎完美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