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库长的影像摇晃了一下，她捂住胸口，眼泪从眼角渗出，顺着眼角淌下。明明只是意识的碎片而非本人，但她现在的模样就像一个控制不住情绪的活人——或者说，在思维方式上，她和原本的智库长并没有任何区别吧。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空气中都只有这个‘巨人’微微抽泣的声音。

她花了好半天才压制住自己——即使是在哭着，但她的声音却没有哽咽，这或许是因为立体投影并不需要呼吸吧？情绪的表露和说话走的是不同的渠道，这让智库长现在的模样看起来有些怪异，各种情绪就好像橡皮泥一样挤在一起，毫不遮掩：

“太好了……一切都不是白费……我们的牺牲是有价值的……”

“至于那个承诺是什么，咱现在还没办法确认，但是之后会去尽力调查。”奥蕾迦娜一直礼貌的等待她情绪平复之后才开口说道“能够告诉我们当时发生了什么吗？”

“当然可以。混沌界的图书馆查询系统效率非常低这一点我很清楚，短时间内查不到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啊……”

看起来先行者当初和亚空间合作的程度很深啊，连这你都知道了……不过那时候就已经被注意到的问题，怎么搞到现在还没解决啊？是因为亚空间的图书馆里头缺靠谱的网管和程序员吗？仔细想想，和亚空间这边比起来，圆环之理内部的网络系统倒是异常的干净高效……是因为刚刚建立系统没有多长时间，所以系统冗杂数据还不多吗？

这边还在想着，那边智库长就开口继续说了：

“那就从先驱创造世界开始……”

你搁这儿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说起吗！

“不不不！不需要从那么早！”76连忙代替整个人呆掉的奥蕾迦娜连连摆手“就从使者到来开始讲起吧！”

“看起来记录丢失的情况没有我想象的那么严重，我还以为整个都没了呢。”看到几个人的反应，智库长的性质显而易见的提高了起来——这人是个生物学者，铁定是对‘新形态的亚空间生物’产生了兴趣，她的视线在几人身上来回扫了几下，便以惊人的克制力稳住自己的心情。

“混沌的使者到来的时候，我们正在和人类发生战争。那时候，人类袭击了我们的几个殖民地，把上面的所有东西都烧光了。随后我们就开战……那是一场悲剧，如果那时候人类的大将军能与我们先沟通的话，情况也不会变成之后那样。但是历史没有如果……”

那时候，洪魔对人类动手了，整颗整颗的行星被完全吞噬，洪魔开始大肆扩张。绝望之余，人类开始武力抢夺其他物种的世界以弥补损失。不光如此，人类还在对被感染星球的进行净化工作。当先行者世界遭感染时，他们立刻就成为了人类舰队轨道打击的目标，在密集火力覆盖下，数百万先行者死于非命。

从先行者的角度来看，这场仗的开始是啥样子的？——人类突然发难，到处抢到处铺，话都不说一句直接开始烧玻璃。这特么谁受得了？可能有人受得了，比如受到拉达姆攻击的宝石人，但是先行者将此视为对他们的侵犯，点燃了他们对人类无限制扩张的怒火。两边就这么杠上了。

到这里的，先行者的历史还和‘原作’是相同的。

“因为他们是被追着来的，对吗？”

“没错。同洪魔的战争耗费了人类大量军事资源，摧毁了不计其数的人类世界，他们害怕洪魔继续扩张，但是这种行为当然不会被我们接受。最后我们战胜了人类，而混沌界的使者就是那时候到来的——他们追着一颗活着的恒星而来，而那颗恒星所拥有的灵能反应强到让世界都颤抖，当它掠过星系的时候，感受到它的先行者的意识就被抽出了，无人幸免。”

到这里就特么完全不一样了！

一颗强灵能的活恒星，还有追着它的混沌舰队——这怎么看都是亚空间势力在猎杀超母舰级。而且从描述上来看，这只超母舰级的战斗力强的不可思议，毕竟从现在见到的，对抗过的，还有在记录上看到的，还没有哪一只超母舰级光是开过去，就能像自动拾取一样把旁边的灵魂全部嘬走的。

几个人的脸上立刻阴沉了下来。

“是深暗虫……”

“听起来是个强的惊人的个体。”

“没错。”智库长说道“我们协助使者击败了它和它的军队，这让我们承受了非常大的伤亡。那时候我们刚刚结束和人类的战争，知道了洪魔这种难缠的东西，结果立刻又遇上这个，这让我们整个社会都感觉到了极度的不安。而那个使者……又是个精神状态不正常的人，他狂躁且嗜血，杀戮欲望极强，很难让人信任。他的部下甚至根本不是正常的‘生物’，亚空间生物我们见过很多，但是那么……纯粹的还是第一次见。再和他接触的过程中，我们大大的提升了对混沌界的了解，但这却让我们感到更加不安了。”

“确实是会这样……”

智库长脸上露出苦笑，拿其中的无可奈何感体现出了一股散不去的无力感：

“那可真是……对所有人精神的重重一击。和人类的千年之战让这个世界的亚空间受到了严重的污染，我们的痛苦与愤怒，人类的痛苦和愤怒还有绝望，以及借着这股情绪兴风作浪的洪魔……还有因此被引过来的，被称为‘吞星者’的强大生物。有人反思我们在战争中的行为是否百分之百的正确，是不是真的做过头了，但是最高议会并不愿意承认这一点。我的丈夫也因此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因为是他粉碎了人类的抵抗，用绝望去击溃人类的士气，他认为将吞星者吸引来也有自己的责任，而孩子们也都是跟着他死在了人类面前，这让他逐渐开始变的……偏执。”

奥蕾迦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两个星际文明之间旷日持久的战争确实会污染亚空间，因为常年战争的话，人们越来越浓厚的负面情绪一定会在亚空间中堆积，并对亚空间造成影响，随后反向影响到物质宇宙。这就是所谓的物质决定意识，意识能动于物质。这种情况下如果有足够强的灵能反应会招来虫子……

在如今，单纯的两个文明之间的战争所造成的亚空间扰动并不算强，如果没有刻意去引爆一个超级大规模的灵能爆炸就很难引来虫子。这是避难所世界群建立之后的事情，切断了通路和传播路径之后，外面的虫子难以注意到里面的状况，而且想要进来也不是那么容易。但是在当年就不是这样了，那时候到处都四面八点，条条大路通君士坦布尔，虫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长达千年的战争，强大的文明，大量的智慧生命，这些都是会引来虫子的TAG。

“那个使者带来了有关这个种族的情报——那我们当然会和这种生物对抗。我们是先行者，是万物的守护者，文明的根源已在我们细心的守护下源远流长，只要有生命存在的土地，就会布满我们无数世代的智慧，我们的力量就像光辉的太阳，照耀所有的智慧生命，让他们在无法穿透的严密保护下繁荣发展。”

智库长在说这话的时候带着毫不掩饰的骄傲，但言语间却透着遗憾和寂寞——无数时代已经终结，如同光辉的太阳一般的力量也已经消散，‘严密保护’更是无从谈起。不管从哪里看，都有一种垂暮之感。

“但就在这时候，洪魔回来了，它们挑在我们对前往这个世界的吞星者进行拦截的时候发动了攻击。”她用力握紧了拳头“这让结束战争还没多久的先行者陷入了苦战，而就在这个时候，使者给我们传递了这样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建立避难所世界群系，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一切，因为局面已经严重到无法继续下去了，各个世界都陷入了危机。就和洪魔一样，如果不赶快限制住的话，等它们的势力变大就毫无机会可言。所以……”智库长深呼吸了几口气，就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

“宏图匠答应了使者的请求，先行者将协助混沌界进行避难所世界群系的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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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5节 第118章：传承与记忆

“宏图匠答应了使者的请求，先行者将协助混沌界进行避难所世界群系的建立。”

奥蕾迦娜沉默着点了点头。

洪魔的攻势本就来势汹汹难以抵挡，这时候来要求协助帮忙建立避难所世界群……从各种意义上都来说都是要了老命。因为绝大多数情况下，这活儿就是在这边切断世界与世界之间原本的天然通道的时候，让你的部队过去堵口子，能堵多久是多久。

怎么想都知道，这个损失一定相当惊人……不，在提部队损失之前，你首先得拿出那么多部队出来。在应对洪魔和深暗虫双线对本土的攻击的同时，还挑出一支大部队前往‘边境’堵口子。对于先行者来说，这个决定做的一定相当艰难。

但是宏图匠做出了这个决定。这或许是来源于他作为先行者的骄傲，或者是来自‘衣钵’（Mantle）的教诲——Mantle这个词可以译作衣钵，同样也是被传承的责任。它赋予了先行者一种宗教般的虔诚，同时提倡“普度众生”的责任感和使命感。

老实说，就最后那一段，和塔尔塔罗斯的行为准则是相符合的，《残酷天使（指四神神选）的行动纲领》第一条就是‘救世啊’。但是先行者在漫长的岁月中在践行‘衣钵’时却出现了一些问题。

在先行者自视为万物之长后，武侍阶层便坚信公然反对先行者便等同于对衣钵思想的轻蔑，而毫不犹豫地将一切反对的力量都消磨殆尽。感官上的优越感也使得先行者将别的种族和自己隔离开来。更甚的是，先行者将任何声称自己是衣钵真正继承者的文明视为了异端。

不仅如此，先行者非但没有让每一个种族都能够靠自身的长处而获得一席之地，相反地消除了每一个文明进步的条件，有着先行者这样的监护人存在，任何能够迫使文明走向技术和文化进步的外在威胁都被消除了。当先行者的武力无法在面对新来的强大敌人面前占据优势之时，再没有任何人能够守住他们的后背——因为原本有能力发展处强大文明的种族不是已经被退回原始时代空手撸树，驯化渐新象或者麝足兽，就是在他们的庇护下住在温室之中享受着体面的和平，此刻已经完全没有能力应对外面的狂风。

“没有人反对他的想法吗？”制颅者轻声问道“从当时的情况来看，这个决定一定会有很多争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