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多舰队，攒一波兵一波推掉，分兵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想怎么赢都很容易。因此克鲁泽从头到尾都没有哪怕一秒钟的松懈，灰蛊能够选的打法太多，每一个打法都要命，但是自己没有能够跟得上对面的动作的信心。

在大概第五个小时左右，它们开始玩起了新花样。

斥候观测到对方将舰队分散开来了，舰队的前锋展开之后以稀疏的阵型覆盖了两光秒的宙域，形成墙型阵平推过来。这一下就让前方的部队吃了一次亏——因为敌方突然分散，交战距离猛地拉开，死亡漩涡级战列舰装备的加农火炮无法在对方开火之前将对方摧毁，即便抢先射击，也无法阻止对方的粒子束轰在自己身上。这直接导致了接近两个满编的死亡漩涡在之后的十几分钟里被击沉，并且迫使用于接近战扫荡对方千米级护卫舰的常规舰队撤退到堡垒的保护范围内作为单纯的炮台战斗。

因为对方将舰队展开的距离已经超过了我方的射程好几倍，结果血鸦必须投入更多的舰队在这里进行防守，也同样将防线铺开来硬顶，结果后三个小时的压力和损失一下子就大了起来。即便有十门ATA的控制权被转移到克鲁泽手中，但因为对方将部队散的太开，霰射弹头里发射出的自导式星爆鱼雷的直航时间变长，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有至少四成的星爆鱼雷在路上遭到拦截，而隐轰队投出炸弹的效果也大打折扣。

随后，灰蛊舰队展现了分出一支别动队向侧面绕开，以大间距航行的方法绕过防御阵地的正面护盾发生器阵列，然后使用纳米机械构成的侵蚀弹头在粒子束够不到的超远距离对护盾发生器进行狙击，迫使克鲁泽必须利用高机动部队将其击溃。但几乎是同时，就有混在敌群内部的超高速小型舰朝着机动要塞直挺挺的撞过来——那是从戴森云里一成型就开始全功率加速，积攒了可怕的动能，个头接近巡洋舰有着锥状外形的灰蛊战舰。

结果就是超过三十个阵地护盾发生器被突破，机动要塞‘拉普达’第三区装甲板彻底损毁。克鲁泽反应速度非常快，他迅速利用六百座停滞缠绕光束塔构建起了防御阵地，抗住了接下来了十五波‘神风撞击’，但跟在后面的是被集中使用，数量接近七千艘的‘翼骑兵’……

配合ATA和要塞上的‘虹天剑’，血鸦成功顶住了这一波‘大红点’，但是有超过半数的锚定式炮塔被摧毁，‘千征令’的五到九号铁骑舰载机发射通道被一发打穿护盾的‘末日级主炮’摧毁，后方机库中停泊的六百余艘铁骑攻击机在眨眼间就被余波破坏殆尽。

克鲁泽不相信这只是一个巧合，这种感觉就好像对方的‘指挥官’正刚刚从睡眠中醒来，大脑正在逐渐清醒过来似的。它开始回忆起该如何战斗，如何高效的将敌人清理掉……或者说，这个指挥官根本不存在，是这几个小时的战斗所积累的数据，慢慢培育出了这样一个指挥官。

无论是哪个……

他慢慢握住了拳头，有些东西不用说出来，在一线战斗的人都能明白。

我们赢下了每一场战斗，打退了敌人每一波进攻，但是仍然正在输掉这场战役。

如果敌人的‘智能’继续发展下去——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我方被歼灭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克鲁泽已经能预料到之后的战况会如何发展了：

当损失大到完全扛不住的时候，要塞和舰队都会撤退，然后ATA作为输出主力，瞄准折痕的交汇处射击以阻止对方建立传送门。但是能够建立传送门的地方并非一个点而是一整个区域，只要有哪怕一点空隙，对方就能将大批舰队投送到最终防卫线，也就是埃塞克斯战团长所在的位置。

然后刚刚发生的事情就会再次发生一遍，只是规模会大上很多，双方将会围绕传送门，星路之门两个关键节点进行残酷的攻防战，考虑到对方知能的进化速度以及物质量上的绝对优势，战线能够维持住二十个小时已经是很幸运的事情了。

但是二十个小时之内莎布·尼古拉斯到不了。

就在这一刹那，观测手大喊道：

“观测到空间歪曲，确认是利用空间滑流的加速！”他猛然回过头“是‘神风’！数量七百！后面是‘翼骑兵’，数量三千！两分钟后接敌！”

“准备迎击！”克鲁泽将不安压回内心深处“停滞缠绕光束充能！准备投射停滞缠绕脉冲波！”

命令有条不紊的下达，战斗要塞‘多鲁美奇亚’下方的装甲展开，一门前方有着多重收束装置，和一艘战列舰体型差不多的重炮探了出来。停滞缠绕光束的原理是利用微能流将对方‘黏’在空间本身上，在干扰对方引擎工作的同时制造额外的阻力来降低对方舰船的最大速度，而要塞等级的停滞缠绕脉冲波则是以指定位置为中心的区域，制造出一次微能流的爆破，就像人类帝国海军常用的停滞炸弹一样，将整个范围内的所有目标全部减速。

当冲能够完毕的时候，敌方加速时产生歪曲空间的闪光已经出现在远方。

“发射！”克鲁泽大声下令。

“发射！”

伴随着复诵，操作员完成最后的解锁。被停滞缠绕塔和脉冲波同时启动，数百道淡绿色的光束同时闪过，紧接着是敌阵中央膨胀起来的绿色光球。那些正在狂飙的神风舰就好像被从正面狠狠踹了一脚似的慢了下来，能看得出来它们正在全力冲刺，但是舰体四周不断闪烁的细小绿色电弧限制了它们的速度。

“好！补一轮齐射！”

“等等！还有三十七艘没有抓住！它们脱离了！”

在炮手的惊呼声中，边缘处几十个光点正疾驰而来，简直像是UNSC战舰射出的MAC炮弹。那个位置正好是脉冲波的范围外，但是为了弥补这一点，应该有更多的停滞缠绕塔瞄准了那个位置才对……

克鲁泽仔细看去，诧异的发现被粘在那里的是不知何时机动到那里的千米级护卫舰群——在之前，它们明明会有意规避神风舰的冲击路线避免自己被击中，但是现在却刻意跑到那个位置。也正因为如此，停滞缠绕塔所射出的停滞缠绕光束所有的能量都被消耗在了这些杂兵身上，而当时正处于它们后方的神风舰却依然可以猪突猛进。

这个时机未免也太好了，无论是早一步，还是晚一步都不会有这么优秀的效果……

“该死的……迎击！”

这话刚刚说出口的时候，最前面的神风舰已经和阵地用护盾发生器展开的护盾发生了对撞，神风舰的外形在接触的瞬间就土崩瓦解，庞大的能量爆裂开来在零距离挤压着护盾，在眨眼间就将护盾发生器也一起吞没。它们用自己的身躯硬生生撞开了一条道路。

突破最强方的护盾防壁消耗了五只，遭到防空火网和导弹群的拦截又损失了十四只，后方的常规舰队想要拦截但是慢了半拍，因为对方以过快的速度从旁边一闪而过，其惊人的角速度让所有炮塔都无法进行追踪。

对方的目标很清楚，就是防御阵地最中央的大家伙，机动要塞‘千征令’。

“糟了……”克鲁泽看到那个轨迹之后心里一惊，大喊道“立刻发射虹天剑！”

但是炮手没有反应过来：

“可是没办法瞄准……”

“直接发射！不要瞄准！！得把能量泄出去！”

“是！启动发射程序！”

近防炮射出的火线一次又一次掠过敌舰的侧舷，然后捕获到了最近的那一个——但已经太晚了。光束炮直击了它的舰艏，爆炸令其失控，但是一直以来积累的速度都没有白费，它重重撞上了机动要塞外部的护盾，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仿佛是重锤胡乱凶猛的敲打一般，七艘神风舰在两秒钟之内连续撞击了第十六区域，也就是正前方的护盾。

“完了，赶不上……”

纵使是堡垒级别的护盾，也承受不住这样猛烈的冲击，虽然没有整体崩溃（要塞的护盾从设计上来说就不会整体崩溃），但是局部已经被削弱到了不能无视的地步。就在这个时候，第八艘，也就是最后一艘神风舰以万钧之势撞穿了已经被削弱的护盾。

在突破护盾的时候，撞击产生的冲击让它的速度陡然下降，同时开始了解体，但是其残骸仍然像霰弹一样横扫了甲板上方，破坏了好几处防空阵地和导弹发射系统，其中最大的一块碎片旋转着撞上了要塞顶部正在充能中的虹天剑，就像一把滚烫的刀子顺着泡沫板切下一般，在炮身上切开了一条数百米长的裂口。

紧接着，继续完成的能量从被切开的能量管线中如同火山爆发一样喷出。

爆炸发生。

震动伴随着轰隆巨响摇撼整个‘千征令’要塞，指挥大厅的不少人都被突如其来的震动掀翻在地。

“54区破损！”通讯员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凄厉，就和旁边的警报声一样“我们失去了一门虹天剑！”

“立刻修理破损区域！切断损毁区域的能量供应！”米达站起身来，她大声下令道“重整舰队！让后方再送一波添油的过来！我们一定要死守住这里！！申请继续投入机动要塞！我们必须要有足够的火力！！”

千征令伤的比外表看起来要严重的多，因为事发突然，填充好的能量来不及外泄，结果导致要塞上方的大量区域都在能量内爆中损毁，现在整个要塞的运转效率下降到了平时的百分之六十左右，大约有三成护盾发生器受到了无法在战场上修复的损伤。如果继续打下去，这个要塞恐怕会损在这里。

这是个用了很长时间，见证过很多历史的要塞，承载着无数人的荣耀和回忆。不过作为一个战斗机械，她终究会在战场上走完自己的一生……这或许就是她的最后了。但现在可不是伤感的时候，战斗还没有结束，敌人还在那里……

“所有人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克鲁泽关闭一直在响的警报，大声说“不要松懈！下一波攻击马上就要来了！我们要死守住这里！！”

在场所有士兵都露出了坚定的表情，他们各就各位，从要塞遭到沉重打击的慌乱中恢复了过来。但就在这个时候，通讯中传来了最高指挥官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