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说“是”，找了半天才拿出开启牢门的钥匙。

保利努斯取下一旁的油灯，用肩膀顶开铁木的牢门：“别让任何人打扰我。”

副官点头，手掌扶住剑柄，背对牢门站定。

保利努斯这才踱步进黑暗的牢房中。

脚底踩着黑而黏的稻草，踩上去沙沙作响，墙边装粪的木桶已经溢出，离木桶很远的地方，蜷缩着一团未知的生物。

听见牢房门开，生物这才动了起来。

法里奥抬起手，半遮着脸面，手腕上的铁铐叮当响起。

“哦，总督大人......抱歉我不能站起来迎接你。”法里奥发出嘶哑的声音，火光下的笑容带着讥讽。

保利努斯面无所动，提着油灯，打量着这个凯尔特人中最尊贵的老者。

蓬松的胡须覆盖住老者的脸庞，四肢犹如枯枝，满头苍白的乱发被染得乌黑，粘结在一起，像是猪鬃。

“看看你吧，法里奥，伟大的德鲁伊大祭司，现在只能像只活在猪圈里的猪，和粪便睡在一起。”保利努斯冷冷道。

法里奥依靠着冷墙，艰难地抬起眼，用沉默来对抗嘲讽。

“看样子你的神早已抛弃你们而去，不过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把他抓回来和你关在一起。”保利努斯俯视着他。

法里奥垂下头，声音虚弱却坚定：“尼，尼奥斯大人，不会抛弃我们......”

“哦，是吗，那我是怎么抓到你们的，无论是那个穿着罗马军服拿着鹰旗的武士，还是你们，不都是因为他才被抓的吗？”

保利努斯狠狠地撇嘴，冷笑：“他用你们引开我，然后自己却跑了，好一个神灵。”

“大人他......自有安排。”法里奥垂下头，低声说着。

他的声音极轻，像是默念的祷辞，用以自励。

那个男人的话不停在脑中回响。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从来没有神仙与天帝，人类的路，只有靠人类才能走！”

“所以，如今能拯救我们的，绝不会是神灵，而是我们自己！”

“没有历史的国度，注定没有未来！”

就像是海风在耳边吹拂。

如果，如果是大人的话，一定能带领我们，创作属于凯尔特人的历史吧。

越是濒临死亡，法里奥就越是这样坚信着。

而至于自己，就用这残破的身躯，去成为历史的一部分，用以告诫后人吧。

法里奥扯扯嘴角，用舌头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抬起头，一边喘息着一边看着保利努斯。

他艰难地扯出笑意，就像是看见了这个罗马人的死状般愉悦。

保利努斯后背一紧，皱着眉和他对视。

“你看什么？”

法里奥忽然想起了兰德尔，那个即便被钉死在十字架上，也不曾求饶的汉子。

他动了动嘴唇，用尽胸腔中最后的力量，轻声低吼。

“R.......RUS！”

......

几天后，伦敦，大部分的平民也开始听到流言。

凯尔特武士在烧毁科尔切斯特后，正朝着伦敦而来。

从昨夜起，陆陆续续就开始有平民往外搬离，一直持续到清晨，还有一堆人驱使着牛车，拖家带口地往城外走。

除了那些无法离开的农夫，和有恃无恐的商人外，基本大部分的贵族和市民都已经离开。

只要他们不再回来，也就代表尼奥斯之前借的巨款都不要偿还。

这也是他能在短时间内敛财购粮的原因之一，这还要多亏高利贷是古罗马最重要的行业之一。

而有钱，也就代表着可以拥有知识。

古罗马的贵族们大多拥有着自己私人的图书馆，或作炫耀或作教育。

无论为了什么，当得知有这种地方后，尼奥斯便满心期待地上门拜访。

现在贵族们大多已经搬离，只留着少数奴隶看家，所以尼奥斯靠着自己高超的演技，稍作贿赂，便能进入贵族们的私人图书馆进行借阅。

这对于迫切需要了解这个世界知识的尼奥斯而言，简直就是如鱼得水。

正午时分，尼奥斯从一间豪华的建筑内钻出，怀中抱着厚实的书籍。

他冲身后的奴隶点头道谢，从怀中摸出钱币递上。

奴隶笑嘻嘻地接过，欢迎他下次再来，并表示如果主人在的话，一定回对他的到来异常高兴。

尼奥斯接受恭维，表示一定会再来拜访，然后抱着书往旅馆走去。

菲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怀里抱着厚厚的一摞，书本堆砌，挡住她的脸，导致她只能歪着脑袋看向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