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兰德尔望着天空,长长地叹了口气。
将剑插入腰间,他扭头看法里奥,嘴角一扯,那张干涸泥地般的脸像是突然龟裂,露出一个介乎憨厚与解脱间的笑。
“所以,不是神灵我们抛弃了,而是我们抛弃了神灵。”
......
“您真的,要放弃法里奥祭司吗,大人?”
“你还不明白吗,菲?”
“什么?”
尼奥斯苦笑,“不是我放弃他,是他放弃我啊。”
菲冥思苦想一阵,皱着眉摇了摇头:“不懂。”
尼奥斯说:“你不用懂,你只需要知道,我们差不多该走了。”
“走?”
“嗯,离开这座城市。”
菲没有做任何思索,很听话地点头:“好。”
这就是她对自己的定位,大人说什么就做什么,不能也不需要质疑。
而尼奥斯也对自己之前做的种种布置没有任何惋惜之情。用计,无论放弃还是启用,必须果断,以至于近乎冷酷。
但自己,真的就打算就这样离开吗?
这个问题,不仅菲在问自己,尼奥斯也在扪心自问。
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并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特别的欲望。
吃食上,菲做什么自己就吃什么,哪怕有些食物女孩自己也吃不下去;女色上,他也能对容貌惊人的湖中仙女熟视无睹;而至于钱与利,更是毫无兴趣。
却唯独当看着这群凯尔特人,为了守卫故土,为了维系民族,走上必死之路时,心中会有隐隐触动。
“你明明才十二岁?”尼奥斯曾这样问过一个保护自己的武士。
“但我的部落需要我。”他就这样简简单单回答。
“你已经老了。”这是一个比法里奥还老的德鲁伊。
“但我还能拿起武器。”
“而且你还是个女人。”
“所以呢,所以我就不算凯尔特人了吗?”
尼奥斯沉默。
灵魂微微颤抖,仿佛在记忆的最深处里,也曾遇见过这样的人。
国破家亡,故土沦陷,悲愤填胸,深受刺激,于是甘愿杀身成仁,为国捐躯。非是不能荣华富贵,只是不愿认贼作父,不知羞耻。
为何要这般固执,为何要这般义无反顾。
尼奥斯觉得自己应该知道答案,但却又无法回答。
他只能把玩着手中的金币,任其在指间翻转,而金币上,刻着的是罗马当今皇帝,尼禄的头像。
......
云霞如被火烧,顶着铁青的暮色,倔强地维持最后一丝光明。
几分钟后,天空中最后的光明被夜幕吞没,黑夜来临。
泰晤士河南侧上坡上,蓝色的旗帜下,凯尔特武士眺望着远方的巨大城池。
那是不同于任何凯尔特部落的城市。方正的城市围墙,四边有笔直整齐的街道,高大的引水渠延伸至墙内。
站在高处便能看见城中,道路在十字交叉之处,那巨大且空旷的广场。
布狄卡作为女王,也曾到过不列颠尼亚最繁华的城池,知道广场四周甚至还有圆形的竞技场,里边每一天都在表演着动物间的厮杀,更别说那恢弘的克劳狄神庙,大理石柱廊 、凯旋门与大浴场。
而同样的城市,甚至遍布东方的大陆,它们都证明着罗马的伟大。
但那又怎样。
布狄卡按住自己的战刀,忍不住地发抖起来。
因为再过一天,布狄卡就将跨国克劳狄城门,将这一切焚烧殆尽。
罗马文明的荣光终将在凯尔特人的怒火中倒塌。
......
罗马文明的荣光,终会在自己的手中达到顶峰。
保利努斯一直有着这样的梦想。
他的家庭是地道的罗马式贵族,生在罗马,长在罗马,幼年便接受教育,能熟练地使用希腊语,修辞学和演说学,成年就进入元老院,中年担任执政官,然后又在克劳狄乌斯的信任下,以“代行执政官”的身份,被派任不列颠尼亚行省,担任起执政官。
靠着年轻时所学,他将不列颠尼亚治理得井井有条,治下的军团士兵更是纪律优良,忠心不二;以至凯尔特部落的反叛也逐渐销声匿迹。
而保利努斯也因此获得了凯旋服饰和祭司职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