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听懂了猎鹰的话语，不含笑意的扯了扯嘴角：“我其实一直都知道，虽然我回忆不起我的过去，但我始终知道......我的命令会带来什么后果。”

“呵......”

尼奥斯笑了，既是自嘲，也是悲伤：“毕竟一将功成，从来都是万骨即枯，

谈笑间的灰飞烟灭，永远都会如此沉重。”

“但我从来都觉得一切理所当然，没有后悔，也从未自责......”

他凝视身前的女孩，她仿佛睡去，永远不会醒来：“无论是对兰德尔，科恩，还是丫头......”

接着顿了一下，看向猎鹰：“......甚至是你，法里奥。”

猎鹰“咕噜”一声，发出两声尖啸。

城外一阵风吹过，天迅速的阴了，落叶卷入城中，山雨将至。

“道德真空，麻木不仁！”

尼奥斯不忍地闭上眼，紧抿着双唇，低头，右手用力地摁了摁自己的心口，像是要将心脏掏出。

他沉声发问，声音微微颤抖：“我说过要保护她的，我说过要救你，我甚至义正言辞地训斥那群首领，自己却什么都没做到......

所以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德鲁伊的大祭司？

我到底要做过什么，才会变成这副模样！”

胸口的五指弯曲成爪，深深抓紧皮肤里，仿佛要挖掘一点，哪怕只是一点，那对死者的愧疚感，或是对逝者的悲伤。

而尼奥斯却没发现，在他发问的时候，已经有一滴泪悄悄地从眼角渗出，滑落。

只是被风一吹，又不知道去向。

......

风的另一边，像是有雨落在额头，微凉。

老人忽然睁开双眼，笑了。

“错了，我们都错了......”

什么错了？

围观的凯尔特人满脸疑惑，相互对视。

“从你诞生之初，我们就错了啊.....”

老人仰望着天空，眼角的皱纹微微颤抖：“我们错把你当成神灵，把你当成拯救一切的希望，即便你拥有超乎凡人的智慧......”

凯尔特人们瞪大了眼，看着这位德高望重的大祭司奇怪的举动。

法里奥用沙哑的嗓音接着道：“但我们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你其实和所有的凡人一样，只是一个刚刚降临于世的......”

说到这里，老人突然停顿了一下，他的嘴唇蠕动着，双目逐渐变得慈祥，用兼具深情与愧疚的语调，说出了那个词语。

“......孩子。”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风慢了下来，树叶缓慢落地，一切的流动都仿佛骤然减速。

这一刻，天地之悠悠，好似一切都不复存在，空间与时间失去了概念，只剩下一片纯白，与一老一少。

他们相对而坐，促膝良久。

......

尼奥斯睁开了双眼，纯白的世界中，一眼就看见了老者。

就像是曾经，刚刚降临于世的自己见到了他。

尼奥斯垂下眼帘，沉默片刻，抬起头直视法里奥：“所以，你想说什么？”

法里奥打量了眼他的长袍。

刚刚召唤出他的时候，这身长袍纯白无瑕，犹如天物，此刻却被鲜血浸染，平添妖艳与罪恶。

他叹了口气，笑笑，带着长辈的宽厚，道：“我想，我应该道歉。”

“道歉，为什么道歉？”

尼奥斯歪歪头，不解，“他们是因我而死，你也是。”

“这无关他们，只关于你......”

法里奥的声音低沉婉转：“我本该给予你指引，给予你教导。”

“没有人能教导我......”

尼奥斯死死盯着老人，用力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语气深刻而沉重。

“因为你根本不清楚，我的这里，装着你难以想象的智慧，还有数量令人绝望的知识，而我是唯一能使用这一切的人。”

“但你并不知道该如何使用它们不是吗，尼奥斯？”法里奥的眉眼软化下来，看着他就像是在看误入歧途的子女。

尼奥斯深深吸气：“但我用它们把你从死亡的命运里拯救了出来，我用它们，帮那群傻子首领逃出了这座城市！”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

法里奥摇头：“你就想一个挥舞刀剑的孩子，全然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