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他长长舒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望向营地的方向。

下方营火燃起，黑烟徐徐而上，砍柴的人发出震天的吼叫。

“丫头。”他忽然叫道。

“大人？”女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尼奥斯犹豫了很久，道：“我让你做什么，你就会做什么，对吗？”

女孩“嗯”了一生，毫不犹豫。

“为什么？”尼奥斯问。

“诶，不为什么啊？”菲傻了，看着大人的背影，眨了眨眼。

“那你会理解，我让你做的每一件事的原因吗？”尼奥斯又问。

“有些不理解，有些理解。”菲回答。

尼奥斯回头：“不理解你还做，你不怕我害你？”

菲笑笑：“只要是大人说的， 就算是害我我也会做。”

尼奥斯沉默了。他又想起之前女孩的死状。

布狄卡的话在耳边回想。

千号人就有千种心思。

而往往聪明人最大的失误，就是觉得每个人都是自己......

“那个，请问打扰到你们了吗？”有些怯弱的问候，声音干净透明，如同露水滴落。

尼奥斯和菲同时愣住。

他们居然都没有意识到有人接近自己。一般这样的情况，要么就是来人潜入技能高强，要么就是此人全无公害。

二人回头，对上了女孩的眼睛，心中微诧。

一对太过清澈安静的眸子看着他们俩，面上有些好奇，嘴角淡淡微笑，小手上端着两个木碗。

“安妮娅大人。”菲微微躬身，正打算退到阴影里，把舞台留给女孩和自家大人。

“诶，别走。”女孩惊呼。

菲还没来得及反应，怀里已被塞了个热乎乎的木碗。

她下意识地接过碗，看着这个身高和自己差不多的女孩，表情愣住。

“阿妈让我给你们送饭来，虽然只是燕麦，但我泡了一些热马奶，应该挺好吃的。”女孩有些不好意思。

菲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有些手足无措。

她看看自家大人，又看眼手中的碗，再看看女孩，快速说了一句“我先告退了”后，脚下一闪，藏了起来。

尼奥斯接过木碗，和这个小小的女孩对视着，女孩也不畏惧，扬起下巴，目光柔柔静静。

过了很久，他瞥了一眼碗中的燕麦，直视女孩：“马奶是你自己加的？”

“啊，不是！”安妮娅一慌，赶紧摇头。

“布狄卡应该还在气我，所以我之前说过让你们说吃燕麦，她就只给我送来燕麦，”尼奥斯淡淡地说：“但你自己热了你的马奶，给了我们。”

女孩的眼神终于不再安静，目光躲闪起来，就像只受惊的小鹿，不敢直视这个男人。

尼奥斯沉默了一会儿，半跪在女孩面前，放下碗，道：“不要乱动。”

安妮娅瞬间僵住。

尼奥斯一手扶着女孩的肩膀，一手捏起袖边，慢慢擦拭起她脸上染上的黑炭。

软玉般的肤色暴露出来，娇嫩如水。

尼奥斯不禁放轻动作，小心擦拭，一边打量起女孩。

她有一头和母亲一样的红发，但却不似布狄卡的那般明艳耀眼。

布狄卡的红发就像烈火，像辣椒，带着燃烧一切的气质。那女孩的红，就像是温吞的落日，带着陶醉的酡红，慢悠悠地温暖人心。

而且从素净的肌肤可以看出，布狄卡夫妇把她照顾得很好，让人联想她无忧的童年。

只是这么小的姑娘，在父亲死后，却被罗马士兵......

尼奥斯知道她的经历。

纵使自己天性淡薄，道德真空，也不由在心中叹息，不由痛恨罗马人的禽兽不如。

安妮娅突然挣开了他的手。

尼奥斯回神。

却看见女孩蹲了下来，双手捧起地上的木碗，再度递上。

“快吃吧，再不吃凉了。”她歪歪头，微笑。

尼奥斯接过，站了起来，终于还是在女孩的注视下喝了一口。

马奶泛着浓浓的腥味，燕麦粗糙地挂着口腔，要不是软化了一下，根本难以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