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

从高耸的厚实城墙往下看去，整座城市仿佛沉睡的巨人。

街巷中无人走动，成队的兵卒点着火把，绕着城墙行进。

夜风微凉，身披铜甲的人在城头眺望，风扯起他赤色的披风，轻轻飘动。

脚步声从后而来，保利努斯托着头盔，在披甲人身后微微躬身。

“他们走了？”披甲人漫不经心地问。

“嗯，我亲自把队伍送出城的。”保利努斯的回答也漫不经心。

白日敲定一系列的盟约之后，尼奥斯当即就拿出了不少文书，要求双方同时签署，并举行小小的仪式，以示罗马方的诚意。

签署仪式结束后，布鲁斯又让保利努斯护卫出城，可谓给足了面子。

现在人已经送走，连带着城中商人与不少工匠。

保利努斯对这种资敌的行为着实不满，但现在手无兵权，只能沉默。

“你在怪我吗，保利努斯？”布鲁斯毫无情绪地问了一句。

保利努斯自嘲般地撇嘴：“怎么敢。”

沉默良久，布鲁斯转过身来，铜盔下的双眸直视这个老将，眼神森然：“那你觉得，那个尼奥斯，所谓的凯尔特神灵，他的话可信吗？”

保利努斯面无表情：“可不可信是你的判断，我不能左右”

布鲁斯冷笑：“意思就是不可信咯，那为什么你还要为他担保？”

保利努斯沉默片刻：“出于我本身立场的考虑，我其实并没有那个意思。”

并没有那个意思......

布鲁斯玩味着这句话，眼睛眯了迷。

保利努斯所说，既可能指没有“尼奥斯所言不可信”的意思，也可能指的是并没有“为他担保”的意思。

这就很有趣了啊。

布鲁斯勾起嘴角，转身回去眺望城下。

良久，他幽幽道：“保利努斯，你知道我已经在太后身下，当了十多年的禁卫军指挥官了。”

身下......

保利努斯瞬间想歪，但依旧保持沉默。

“每一天，我都看着那座城市里上演着各种战争，肮脏又恶心......”

保利努斯皱眉，沉默不语。

他不清楚布鲁斯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说这个。

布鲁斯呵呵冷笑：“对，你没听错，战争，和你驻守的边境行省一样，帝国的中心也在整天地开战。”

“元老们和皇帝，皇帝和太后，太后和贵族、贵族和教会......

所有人都身处帝国权力的中心，为了得到权力，争夺利益而开战，

而战争的形式，无非联姻、站队、职务分配、军队管理......每时每刻，每日每夜。”

布鲁斯长长地叹息：“而我，也已经被拉进漩涡很久了。”

“看样子，我能远离那个地方，还算是幸运。”保利努斯说。

“是啊，所以其实我想说的是，”

布鲁斯点头，回身看了一眼保利努斯：“作为一个权力游戏的老玩家，我别的没学太多，但几个基本规则还是懂的。”

保利努斯看着他，没有说话。

“那就是，不要相信任何人说的任何话，哪怕是自己人。”布鲁斯沉声道。

保利努斯挑眉：“所以？”

“所以，那个所谓尼奥斯的言论，我其实一句都没信。”

布鲁斯笑容森林：“而这其中，也包括你所谓的担保。”

保利努斯心中一颤。

“当然，如果是行军打仗我可能不如你，但要是扯到政治......要知道我可是被当今太后扶持起来的指挥官，”

布鲁斯耸耸肩：“和那女人比起来，蛮族的小神灵还差得远呢。”

“但你为什么又要......”保利努斯疑惑。

“为什么又要答应那人的条件？”

“嗯。”保利努斯点头。

“这就是常识了，保利努斯。”

布鲁斯笑笑：“答应对方的条件，只是为了让对方放松，是否要给予条件，还要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你的意思是，给予的支持是假的？”保利努斯作思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