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希望这一刻能永远停留下来，不行的话就飞慢一些，再慢一些。

哪怕很久以后，就像伊卡洛斯一样，过于追逐太阳的自己会坠海身亡也罢。

但至少现在，她希望狠狠地记住这一段时光，永不遗忘。

“很美，不是吗？”男人的背动了一下，他忽然开口了。

尼禄见他指着那刻巨人般的古树，虽然被困在山洞之中，但树梢依旧倔强地往上疯长，树荫遮住所有的阳光，枝干顶出了岩壁......

但尼禄却闭上了眼，没再看这些身外美景。

她轻轻“嗯”了一声后，正过脑袋，把口鼻埋进他的衣服里，蹭啊蹭，贪婪又可爱。

“是啊，很美......”

飞行结束，狮鹫落地。

尼禄虽有些遗憾，但也就此放手。

可当睁眼跳下狮身之时，两人站在古树下，却是深深地吸了口气。

百人合抱的巨木通天直上，两侧凸出的树根便如城墙般高厚，天空之中，树枝向着四面八方延伸，繁密的树叶在半空中形成绿色阴云。

尼奥斯抬头仰望，看见树干上的纹路扭曲如蛇。

如果这棵树真的如他所想，是藏在雾山之中，那么这棵树怕不是和山一般高大。

这让他想起北欧神话中的世界树，巨木的枝干构成了整个世界。

而在古国的《庄子·齐物论》中，也有记载，山中百人合抱的大树上，有着无数的窍穴，形状像鼻子、嘴巴、耳朵……在大风吹起时，声音像呼吸、叫喊、号哭、感叹......

但更让人震惊的并不是这棵巨树，反而是树下的一张桌子，还有桌子四周的森然白骨。

一张大得离谱的长石桌，就摆在树下，深灰色的桌身，散发着古朴的气味，百张石椅环绕长桌，桌上还放着褪色的铜杯金盘，还有散发微光的红蓝宝石。

同时白骨散落在桌下，椅子边，密密麻麻几乎没有落脚之地。

尼奥斯面色凝重起来。

尼禄也紧抿双唇，想象着这里曾发生的一切。

这里曾举办过盛大的宴会，围绕着这张长桌，成千上万的宾客聚集。

豪华的餐具盛着佳肴被端上，那些森林中的猛兽与魔物可能都曾是食材。

但为什么这些宾客又死在了这里，甚至尸骨都无人埋葬，以至沉淀千年。

“有人在宴会的时候发起突袭。”尼奥斯忽然上前，蹲下扒拉起一具尸骨。

“你怎么知道？”尼禄跟上，四下观察。

“这些人只有少数是宾客，但大部分都是武士和军人。”尼奥斯从骨堆里捏出小片，拿到尼禄眼前。

一小块金属片，细小的铁链环环相扣，编织而成，四边已经被锈蚀，中间大块的锈斑。

“链甲，古凯尔特人制作的铠甲，现在还有凯尔特人在用。”

尼奥斯说：“但一般只有贵族和部落首领才有财力穿戴，所以猜测这些人武士的地位都不低。”

尼禄踢开一颗死人头骨：“那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偷袭正在参加宴会的客人，这样也太没品了啊。”

尼奥斯沉默片刻，“你还记得这里埋葬的是谁吗？”

尼禄灵光一闪，下意识看向他：“所以你的意思是......”

“啊，他们攻击的对象，就是神灵。”尼奥斯看向了长桌尽头，那里放着巨大的石椅，按体型判断，绝不是人类能坐的。

“怎么会！”

尼禄捂住了嘴，双目瞪圆：“神灵不是和人类站在一起的吗？”

“是谁给了你这种天真的想法？”

尼奥斯皱眉，对这种说法不屑一顾：“把人类圈养在自己的领地里，活着要求供奉，死了要求灵魂归自己，

完了施加一些蝇头小利，就当给人类的赏赐，但大多数时候还是连回都不回应一下，

这不叫站在一起，这叫割韭菜。”

“......”尼禄一时语塞。

因为她发现这句话也可以用来说自己，说他们这些罗马贵族。

“也许人类在魔兽和恶灵横行的年代，的确需要他们庇护，但难道人类自己就不能庇护自己了吗。”

尼奥斯耸耸肩，两手一摊：“再说你看看现在，魔力枯竭了，魔兽没了，神也走了，人反而能自己当家做主了。”

“那个......尼奥别忘了，你也是神呢，绿先知大人。”尼禄弱弱举手，捅了他一刀。

尼奥斯一愣，忍俊不禁：“所以我猜，大概这也是我没有记忆的原因吧。”

尼禄眨眼，有些疑惑。

“出生并不能决定我是人还是神，我的所作所为才是关键。”

尼奥斯抬头仰望巨树，长长叹息：“这大概也是那个老人想教会我的，也许当我找回记忆的时候，我会再度拥有神力。”

他突然看向尼禄：“但只要这份为人的记忆还在，那么我就永远不会成为神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