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袍女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我的家就在共和国,放心。”
离光小道姑推着白衣道姑的轮椅过来,后者从怀里掏出一个捂得温热的玉葫芦:“师傅,您的酒,暖暖身子吧。”
“咦?这个葫芦……为什么会在你这里?”神仙姐姐有些疑惑地接过那个玉葫芦,下意识摇了摇。
听声音,酒并不多,只有一点点。
“不是在我这里,而是在这个庄园里。”白衣道姑解释道:“听说你当年曾经在这里借宿过,最后把这个玉葫芦作为报酬抵押给了庄园的主人,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一个后辈特意买下了这个庄园,顺带也买回了这个葫芦。”
“……”
说着白衣道姑讲了下卡其色狂放的身世背景,毕竟他还得叫神仙姐姐一声真真正正的姑奶奶来着。
神仙姐姐有些惆怅,好片刻之后擦了擦眼角的泪花:“人老了啊,怀念起这些事情,就总是觉得很伤感。”
她曾经和故友一起奋斗,看着他们变老,可是一梦之后,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都说好梦忘春秋,可是梦回仗剑少年游又怎么样?
她再度沉睡,估计醒来之后看到的,就连面前这些人都不是了……
天上的雪逐渐大了,神仙姐姐望着天上的雪,唱起了歌——
“我友焉之,隔兹山梁~”
“谁谓河广,一苇可航~”
“徒恨永离,逝彼路长~”
“瞻仰弗及,徙倚彷徨……”
那是很复古的调子,她望着共和国的方向,唱得眸中带起了泪花,最后声音渐渐喑哑了下去。
玄袍女垂下眼帘,失去老友的感觉,恐怕只有她比神仙姐姐更清楚。
十万人族第一军团,打光了又补充,如果单纯按照编制来算,军团的伤亡率早就过了300%——这还没算那些支援的兄弟种族部队。
唯我人族,宁在雨中高歌死,不在寄人篱下亡。
神仙姐姐拨开玉葫芦,深深地闻了口酒香味,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其横着洒在地上,遥敬故人。
“青山忠骨,矢志不休,吾鬓霜矣,血殷如旧——”
她的高声呼和,让庄园的其他人都下意识望了过来。
但是他们望见的,大概只有飘雪之中那个泪流满面的白发女子,以及呼啸着轻旋卷上天空的雪。
还有那带着哭腔的缅怀——
“饮胜!!”
……
……
好半晌之后,玄袍女重新披上自己的玄袍。
神仙姐姐换了一身白色的狐裘,毛茸茸的围脖带着披风裹在她的肩上,她还细细地观察了好一阵,最后才放下心来:“不是真正的狐裘,嗯,不错,狐狸也很可怜的。”
玄袍女找了张纸递给神仙姐姐:“帮我签个名吧。”
离光小道姑想了想,从袖子里掏了掏,摸出一个便携式照片打印机,当场打印了一张神仙姐姐的照片,拽了拽玄袍女的袖子,递给她。
神仙姐姐从来没见过这么——小巧的打印机!
然后她就非常好奇地研究了起来:“这是本子的新产品嘛?在不在禁运清单上?不在的话你们记得捎一个回去。”
离光小道姑木着小脸想了想,踮起脚尖抓住那个打印机,指了下背后的标签。
【Made in China】
神仙姐姐露出小孩子一样开心的笑容:“贵吗?不贵的话再来一张!我们合影嘛~”
环溪观虽然底蕴深厚,人脉广阔,但有一点——穷。
神仙姐姐没钱,她一身本事,但没钱就是没钱。
现在的环溪观三个欧巴桑,当年离开环溪观的时候也穷。
陆无瑕要当个小编辑,租一室一厅的老房子。
金夫人没钱找师姐妹,一咬牙提着两把刀想要去黑吃黑,却误打误撞找到金先生头上。
白衣道姑守在道观里面等师傅师姐回家,缸子里的三十斤米吃了一个月,还剩二十五斤。
环溪观没有钱,但是有玉暖楼,二十二万八千八百六十五册典籍,其中善本、孤本不计其数,历经数百年烽火延绵,不曾遗失损毁。
这大概就是环溪观的财富——除此之外,神仙姐姐就连簪子都是自己削树枝充数的。
当年她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出身,只不过乱世烽烟,在她出关的那天,才知道亲人都已经命丧兵灾之中。
于是一夜白头,再入江湖,以死往生,反倒是成了活得最久的那个……
离光小道姑架起八卦镜,推着自家师傅,倒腾着小短腿凑到神仙姐姐身边,双手顶着自己的嘴角拉出一个笑容。
【咔嚓——】
闪光灯亮起,将画面定格在了师徒三代的合影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