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随便划拉了下整个教室四五十个学生：“我知道你们其中有一些学生，选择这个专业就是因为家里有产业的，反正你们学不好的话就得回去继承家业，学得好估计就是回去更心安理得地继承家业——可是你们有几百万闲钱吗？”

看得出来，这个是颇为天马行空的老师，有着聪明绝顶的发型，以及一双带着浓重黑眼圈的眼睛，还有一件油腻中年男性必备的格子衬衫。

以及身为一个老师必备的养生泡枸杞保温杯……

“没有！”他得不到学生的回答，自己回答自己。

艾丽娅缩着脖子，在笔记本上默默记录着黑板上的一些学术术语。

没有了外挂眼镜，她这会儿甚至连一些金融术语都得回去慢慢翻书学习。

什么是认购权证？什么是认沽权证？什么是大小非减持？

如果说数学的函数画出来，是富有美感的线条。

那么金融的函数，就是让人成为毛线球的线条——就像是忧愁缠绕着人，无法自拔。

好在对于复杂的金融市场进行有关的建模，是更为深入的学术选题，起码在大二的入门专业课上不会要求学生去详细了解。

金融数据分析能把玩数学的都搞得呕血，这东西既不是数学也不是金融，却兼容了两边的繁琐，俨然就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投资！理财！开源！节流！”老师敲着黑板：“同学们，身为一个合格的金融苟，一定要搞清楚这几个概念所代表的真实含义！不是纸面上的那些！”

说着他视线巡梭了一圈周围的学生，挑选了一个女生来回答问题：“这位同学，我现在先跟你说一个新闻，之前本子那边有个史上最强省钱的女孩，最后攒钱买下了三套公寓，你有什么想法？”

说着他在屏幕上投屏出了那个新闻的细节，其中还包括了对方公开的一些生活账本。

在本子这样一个高物价的国家，她每天的主食就是三顿乌冬面，加上打折蔬菜和一些面包，中午的话则是米饭配上简单的煎三文鱼，一天三餐控制在了200日元左右。

老师等她看完了之后，双手抱胸：“现在同学你回答我，她能买下三套房子，最主要的原因是什么？从我刚才说的开源、节流、理财、投资四点里面，选择一点最主要的因素。”

女生推了推眼镜：“换算下来的话，每天的生活支出不到13国元……我觉得是节流的原因。”

“你确定吗？”老师很好心地反问道：“你可以向我询问一些别的资料数据。”

“……我确定。”女生沉吟了几秒钟：“这个花销，她应该可以攒下来很多钱！”

“请坐——”老师伸手示意她坐下，然后伸出手指敲了敲桌面：“同学们，身为一个学金融的，尤其是现在这个社会的金融，我们要学会靠数据说话！”

说着他望向刚才那位女生，竖起手指轻声道：“我欣赏你的自信，但是我们不能被个人的直觉所完全影响判断，你刚才该问我要她的收入数据，以及地区的物价资料，这样才能做出准确的判断。”

女生脸颊微红，可能是有点窘迫，默默点了点头。

“所有新闻，都在说她是日本史上最强省钱女孩，但在我们这些专业人士来看的话，应该怎么看？”

学生们没有说话，或许是在思考，也或许是习惯了老师讲课的时候安静听讲的中学作风。

“同学们，活跃一点！给我点面子，也给你们自己一点专业人士的骄傲！”

他痛心疾首，觉得自己简直是愧对东山大，愧对教师生涯，恨不得罢免了自己：“我们的学生啊，回去之后都要被亲戚朋友质问，你们学金融的，是不是很赚钱啊？是不是懂炒股啊？是不是毕业之后就要去银行工作啊？我们该怎么回答？就像现在这样呆坐着？”

学生们一脸心有戚戚焉，毕竟固有印象的改变是一件极为艰难的事情。

学计算机的回去要被问会不会修电脑，甚至还有长辈语重心长地说‘现在学电脑不景气，用电脑谁都会用软件’的憨批教导，亦或者是小一辈的弟弟妹妹那期盼目光问‘会不会盗QQ号’之类的奇葩问题。

金融好点但也有限，估计被拉去当炒股顾问什么的机会不会太少……

“唉……希望我以后能看到你们意气风发的样子——现在来我们来继续讨论那个最强省钱女生的话题，你们觉得单单靠省钱，就能省出三套公寓？”

大家眨了眨眼，觉得好像是不行。

每天花十三块钱，就能省出买房的钱……他们当学生仔的时候早饭都舍不得吃，也没见能攒出买台新手机的钞票啊？

“所以说，那些跟风的媒体都是憨批！”老师一拍桌子，下了结论：“节流是一个表象！开源才是真正的原因！”

说着他将数据放出来：“对方在一家地产公司工作，每个月的收入在二十五万日元左右，除此之外她还拥有一幢公寓楼，也就是说自己居住不需要花费，并且可以将剩余房间租出去——这里的租金收入是每个月七万六千日元。”

学生们眨了眨眼，大抵明白了老师想要说什么。

“同学们！省钱是省不出来的！得要赚钱——开源才是王道！拓宽收入来源，在此同时尽量节流，减少不必要开支，这才是一个合理的做法！”

老师这么说着，叹了口气：“然后就是投资和理财了……最后面坐着的那位戴眼镜的同学，你起来说一下什么理财的目的是什么。”

艾丽娅左右看了看，旁边坐着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女生脸上戴着一幅红色的眼镜。

但是在被老师点名之后，那个女生却只是淡定地摘下眼镜，递给旁边的男生。

后者更淡定地将其戴上，站了起来：“资产增值。”

言简意赅，语气铿锵，带着学霸的自信。

老师没在意这对可能是小情侣的家伙搞出来的骚操作，而是不置可否地问道：“那如果让你理财的话，你会选择什么方式？”

“……股票。”

“坐。”老师转身在黑板上的『投资』两个大字上画上着重线：“所有的投资，都可以算是在理财的一种方式，目的是想要资产增值——通过你现有的本金，来获取更多的回报。”

他没说‘理财’，而是直接说的投资。

学霸微微皱眉，似乎是对于这个回答有些出乎意料。

“这也是为什么我刚才先说开源节流的原因，只有你有更多的收入了，才有本金，才有多余的钱拿去投资，这就像是种子，你播种的越多，未必收益就能越好……但基本不会说所有种子全都没了，让你在第二年饿死。”

一个学生举起手：“老师，投资和理财之间，有什么门槛区别吗？”

“问得太好了，这位同学我喜欢你的求知，给你加0.5个学分，课后来我这里登记一下。”

老师拧开保温杯抿了口，呼出一道热气，然后给出了一个让人意料之外的解答：“投资是钱生钱变得更多，是对外的，而理财，是让自己的钱不会变少，是对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