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助地左右看着,目光彷徨,彷徨而绝望,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如果有这种秃顶而且油腻的小鹿的话。
有黑西装男下意识地移动着手里的枪,将其继续对准红裙女。
有的则是稍显茫然地垂下枪口,看着不远处的黑西装首领男。
有人开了枪——
『砰——』
枪声和那冉冉升起的白色硝烟,定格了整个场面。
但是红裙女却只是保持着一个侧倾着头的姿态,那背影站在原地没有动。
开枪的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起头看了看对方的动作,缓缓张大了嘴。
“你知道么,高空三万四千英尺的缺氧,会让人有点上头,让人有一种自己非常厉害的错觉。”
“……”
红裙女这么说着,回头望过来,嗓音带着淡淡的疲惫和叹息:“所以我都这么厉害了,你为什么不能好好听我的话呢?”
『砰——』
『砰——』
『砰砰砰砰砰砰———』
『呼——轰——————————』
客机起飞了,再度迈向天空。
呼啸的发动机声音震耳欲聋,但是整个机场都习惯了。
即便呼啸声震得空气在颤抖,即便好像天空在燃烧。
尽管在机场的一端,还有一架好不容易才迫降下来的客机,对方那包裹着灭火泡沫的模样到底没了之前的狰狞甚至于峥嵘,显出几分旱鸭子站在岸边,包裹着浴巾瑟瑟发抖的狼狈来。
人生就像是一次漫长的旅行,或许大家看着险些坠毁的飞机会害怕,会生出复杂的心情。
但他们还是会咬着牙踏上早已定好的飞机上,继续自己的行程,路遇的绝大多数都是陌生人,大家或许会因为那迫降的飞机而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却依旧白着脸肩并着肩坐在狭窄的机舱座位上,奔向那未可知的天空。
“我上一次这么认真看天上飞机的时候……”红裙女仰着头,思考了好久,然后她肩膀松下来,多少叹了口气:“是我女儿三岁生日的时候,我带她去夏威夷旅行,她指着天上的飞机说那是鸟。”
戴着镣铐的负责人瑟瑟发抖,他下意识地环顾了一圈周围躺着的黑西装男。
有人在低声哀嚎着,有人在轻轻地抽搐,有人脸色苍白地跪倒在草地上,自己的枪扔在面前,他的头却深深地埋着,不敢抬起。
“你知道么,那个时候,我女儿一定不高兴。”她这么说着,回头看着负责人:“我当时不觉得这是鸟,所以跟她认真地科普了飞机的分类,结果她就鼓着嘴说妈妈是大笨蛋,那就是鸟。”
“……”负责人目光闪烁着,不敢和她对视。
“说吧,是谁让你这么做的,是下令让狂风战斗机起飞的人,还是谁?”
“我、我……”
『哗啦——』
枪被举起,顶在了负责人的眉心。
红裙女眸光沉凝,语气平静:“我还要回去陪我女儿吃饭,赶时间,理解一下。”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负责人瘫软着痛哭出声:“我只是、我只是一个被他们随便使唤的小人物……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有家人……我也有女儿。”
“这样啊……”红裙女想了下,点了点头:“那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负责人脸色煞白地猛点头:“你、你说!”
“天上飞的,到底是飞机还是鸟?”
“……”
“回答我。”
“是、是鸟!”负责人痛哭流涕地大喊道:“是鸟!”
“不,那是飞机。”
『砰——』
伴随着枪响,负责人的身子猛地抽搐了一下,瘫软倒在了地上。
红裙女看了看手里已经被打空了的枪,摇了摇头将其扔到了一边。
她坐进了直升机里,扣上耳机,戴上墨镜,熟练地调整着上面的参数。
负责人悠悠转醒,戴着镣铐的双手掀开盖在上面的外套,在自己的身上胡乱摸索着,然后‘哈——’地一声哭了出来,像是个傻子。
“把我的行李收拾好,给我准备一张直飞共和国的机票,办理好行李的托运手续。”有声音这么传过来:“三个小时之后,我会回来乘坐飞机,我之前看到刚好那个时候有一趟航班。”
负责人猛地回过头看见红裙女,然后开始筛糠一样发抖。
“记得把这些人送去急救中心,那边刚好来了这么多医生。”红裙女这么说着,关上了直升机的舱门,操控着这架直升机腾空而起。
看着地面上那些逐渐缩小的小点,她砸了砸嘴,思考了一下,自言自语道——
“这明明就是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