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压力太大了，自己真该好好地放松一下——用那些愚蠢的投资方的钱。

他这么想着，推开房间的门，直奔药店而去。

窗外晴朗的天色变了个样子，呼啸起阴风，有肉眼可见的厚重云团开始缓慢聚集过来，笼罩在东山市的天空之上。

要变天了……

……

……

东山市·泰丰楼

三楼的包厢不少，古色古香的酒楼里面，有长长的走廊贯穿三楼，光是在这一侧就有梅兰竹菊四个包厢，另一边还有琴棋书画之类的，说是附庸风雅也不至于，只能说是符合一贯的酒楼命名方案。

而在菊字包厢里面，坐着一群人，互相之间的气氛多少有些……尴尬。

徐少砸吧砸吧嘴，看着面前的几个孩子——或许说不上孩子，确切的说法，应该是少年。

对方比自己小几岁，换做是正常关系，那么大抵就是弟弟辈的存在。

只是他们拘谨的样子，让徐少即便想要表达自己的宽容或者仁厚，也很是有种一拳打在空处的憋闷感。

三个大男生，两个女生，穿着的衣服很朴素，甚至于有点简单，看得出认真浆洗的痕迹。

相比起来，徐少一身量体裁衣定做的名牌，单从质感上就看得出来有差距。

包厢的门被推开，老徐和外面的人说着什么，端着酒杯回转进来，坐在主位上，放下杯子多少有些疲惫的感觉：“这些人……呵，生意场，逢场作戏，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他这么说着，疑惑地看着桌上的这些小辈：“怎么了？这菜前的点心不合口味？要不我去催催，直接上正菜？”

五个少年里面，为首的反而是一个身材有些干瘦的大女生，后者礼貌地挤出一个笑容：“不，很好吃，谢谢徐伯伯。”

“诶，谢什么。”老徐连连摆手：“今天这餐饭是你们阿昊哥哥请客的，你们别看他这个样子，他就是那种不会和人相处的性子，平时最关心你们的也是他，上次寄过去的那些衣服你们穿着还合身吧？”

“嗯，很适合。”干瘦的大女生知道这只是老徐的说辞而已，但她还是很认真地转头对徐少微微点头：“谢谢阿昊哥哥的衣服。”

那几个少年也跟着点头：“谢谢阿昊哥哥！”

徐少端起茶杯，表情稍显僵硬地抿了口，嘟囔着自己也说不清的话：“嗯……嗯。”

干瘦的大女生想了下：“徐伯伯，我想……高中毕业之后，就去打工。”

“……”

老徐放下夹着花生米的筷子，沉默了片刻：“小丽，有些话，伯伯不是说大道理，而是想告诉你，有时候……好的起步平台，才能获得更大的利益，你现在高中毕业就去打工，无非只是当个打工仔，可如果你能够继续深造读完大学，那么起步的点就会高很多。”

“我知道。”干瘦大女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只是我认真想过，我的成绩不算突出，就算上大学也不过是个普通的本科，充其量只能是花四年时间多一张文凭而已。”

“可那张文凭，就是敲门砖。”

“……我可以站在门外的，只要他们几个进去就行。”干瘦的大女生轻声道：“我自己没天赋，与其花更多的时间，我还不如——”

徐少放下茶杯：“你安心读大学，多少钱我都出，包括你的弟弟妹妹都一样。”

“闭嘴！”老徐扭头狠狠地瞪了一眼徐少，这才转过脸，和颜悦色地解释：“你们阿昊哥哥不是那个意思，他就是想要你们走正常的学生路子进修而已，不用担心生活压力。”

“我明白，其实不管是徐伯伯你，还是阿昊哥哥……我都很感谢你们的，也知道你们的意思。”干瘦的大女生回头摸了摸最小的那个女生的头顶，眼神温和：“只是升米恩斗米仇，我现在也成年了，自己一家人可以尝试着承担一下。”

说着她也看着徐少：“他们几个以后读大学需要的钱，我就算是打工估计也挣不齐全，到时候就需要阿昊哥哥借给我们了。”

徐少拧着眉，没有说什么。

“我当初和你爸爸一起当兵的时候，是过命的交情。”老徐沉吟了片刻，端起酒杯叹了口气：“大侄女啊，你这么做，是想要让我这辈子都不安心啊……”

“……”

“什么恩仇的……我欠你爸爸太多了，你觉得你们读书生活的花费是我在报恩，但在我看来，这算什么报恩？这就是给自家孩子的正常花销而已。”老徐抿了口酒，抬手指着旁边的徐少：“他这个家伙，没本事，以后只能守着家业，我要给他一大部分，但是还有一份，我是已经写好了的，要留给你们的。”

“徐伯伯。”干瘦的大女生看着他陡然消沉的模样，多少有些无措：“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说这些，不说这些。”老徐摆了摆手：“我知道你是个有志气的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但是听伯伯一句劝，哪怕只是一块敲门砖呢，握在手里也比没有好，什么花销什么费用的，都是小事——实在不行的话，你以后毕业了就帮我工作，或者帮着你阿昊哥哥，给他当个助理什么的，管管他那轻浮的性子，现在这些费用以后从你工资里面扣嘛。”

“我——”

干瘦大女生还没说完的话，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

大家转头望过去，门后并不是上菜的服务生小哥，而是一个挺着啤酒肚的男人。

老徐微微皱眉，但旋即松开，端起酒杯露出一个笑容，起身迎了上去：“孙局，好久不见。”

这一位孙局本身没什么能力，但是他母亲却是东山市这边的一个大佬，哪怕退下后也有人脉和面子。

孙局的本事大抵全都用在了如何从母亲那里讨好处，把她的关系网用得淋漓尽致，尽管本身没什么能力，说话也装腔做调，拿捏着一副清高的姿态，但人情关系上到底是没多少人愿意因为这些小事情得罪他的。

孙局点了点头，抬眼扫了一眼宝箱里面的一帮半大小子，轻笑道：“徐先生，这是家宴？”

“对对对，高中这不刚放假么，我就赶紧把这个几个侄儿侄女接过来东山这边看世界博览会，刚好，赶趟。”老徐这么说着，举起手里的酒杯率先干了口：“孙局在这边是朋友？”

“哎，什么朋友，一个小辈。”孙局不甚在意地比划了一下手：“他爸爸和我老婆那边有点亲戚关系，人孩子叫我叔叔，我自然是不能不照顾着——来，小黄，这位是徐先生，徐氏集团的掌舵人，别说是东山市，即便是整个南方，也算是赫赫有名的。”

老徐对外的形象，一向都是性格温和，甚至于带着些许江湖气的豪爽的。

贩夫走卒可以和他坐一起喝酒，同席的是大佬什么的，也不会有什么气质上的跌份，如果非要说一个形容的话，那么老徐大概就是那种可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老派生意人。

吃关系网，吃人脉，靠自己的脸面混得开。

孙局在商业系统这边位置不算高，但是卡着的地方还算关键，更重要的还是对方的母亲余威犹在，孙家不乏打着老太太的旗号去拉扯一些小团体的，老一辈的人从当年到现在，经历过不少风云激荡的年代，攒下来的人情牌远不是年轻人可以摸得透的，谁也不知道对方手里还有什么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