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家少恍惚之间，似乎想起了对方是谁。

在纳斯达克敲钟，于他而言其实是个颇为无趣的宣传仪式——大家在敲钟之前要等待纳斯达克代表发言，而后公司的代表团上去刷存在感，撒点礼花，大家装模作样地比划着大拇指或者欢呼喝彩，然后像个呆逼一样等着工作人员咔嚓咔嚓地谋杀相机内存拍够宣传用的各种照片。

即便是原来有一点激情的观感，往往也会因为这时间静止一般的尴尬而化作无奈。

之后自然就是时代广场的大屏幕播放敲钟影像，这一整套流程之后纳斯达克的高管还会给上市公司送点礼物或者安排一下酒会什么的，大家一个要买一个出来卖，合作愉快。

实际上若是有游客想要在路过的时候邂逅一下明星或者商界大佬，不妨在上午九点半的时候去时代广场等待一下纳斯达克的上市钟，完成了阶段性韭菜田播种成果的企业家或者陪同前来刷脸卡的明星们往往都处于高兴之中，很好说话，合照留念的小要求往往都会得到满足。

但这愉快的过程之后，就是承销商和做市商开始真正干架的时候了，开市钟之后就是询价的过程，在这个过程里面过山车一样反复的询价区间，才是决定企业家财富的实际战场。

南家大少记得的，其实还是那个时间自己的紧张和财富增长的兴奋，以及——

他恍然着，将目光再度投向了柏妮丝的面庞——以及和这个女人的那一眼对视……

伴随着那个对视的，其实是那个曾经站在交易所看台上，端着红酒杯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的身影。

而后的数分钟时间，和他们同一天敲钟上市的米利坚本土企业骤然破发，股价跌至冰点。

在那个时候，他才听旁人说起过对方的身份——梅隆家族·柏妮丝！

柏妮丝那个时候，就像是代表着财富的女王，高贵凛然，不可亵渎，在商界财界拥有着骇人的能量。

可是……可是她怎么会在这里？

“我对于你们共和国的企业家，一直都很有兴趣，尤其是新生代，你们总是能给我很多惊喜。”

“……”

柏妮丝走到近前来，好整以暇地打量了一下南家大少，这才轻笑着摇了摇头：“看来南先生是记起我这个无名小卒了……不过看来现在的南先生，没有那天意气风发的样子。”

说完，柏妮丝转身对着艾丽娅行了个很严肃的提裙礼：“很荣幸可以见到您，殿下。”

艾丽娅揉了揉额角：“我说，你——”

她很想说对方的演技会不会太浮夸了点，但话没说完就被麻辣鸡丝打断。

“殿下，这些事情交给下面的人代劳就好，您又何必亲自下来呢？”

“……几个意思？”

“字面意思而已。”

麻辣鸡丝笑了笑，凑上来在艾丽娅的耳边，用两个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轻声道：“听说你和南家有矛盾，吓吓他们不好吗？”

她说话之间吐出来的气息吹拂在艾丽娅的耳边，带着如兰似麝的香气，最后甚至还颇为俏皮地在艾丽娅的耳垂上轻轻吹了吹。

“你这是刚才吃了什么，所以特意刷了牙的对吧？”艾丽娅掏了掏耳朵：“一股子牙膏的味道。”

利亚基金吓不死南家，暗世界也不一定能让南家理解其中的门道。

但麻辣鸡丝这种米利坚的幕后财富女王都得低头叫一声殿下的少女，在以商业立足的南家看来，确实是可以骤然跃升好几个恐吓位阶。

嗯，这大抵就是麻辣鸡丝自己的恶趣味了。

艾丽娅向来都是有一说一，不吹不黑的，说打死就直接一拳打死，要什么恐吓？

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要问为什么，因为你已经死了。

但麻辣鸡丝这个玩法确实也有点意思，所以在沉默了一阵之后，艾丽娅没有说话表示默认。

来来来，片场交给你，我配合你演出。

麻辣鸡丝轻轻咬着自己的红唇，只觉得面前蒙着双眼的少女这幅带着无奈和娇嗔的小模样，越看越是诱人。

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疑惑地发现自己越是靠近对方，就越会被对方所吸引——毫无来由，却又让人心悸。

但好歹她是那个梅隆家族的掌舵者，压下想要把对方抓起来好好玩弄一翻的妄想，抬手随意摆了摆：“波姬，把枪收起来吧。”

海神波姬闻言收起手里的枪，沉默地退开去保持戒备。

“……柏妮丝小姐，艾……小姐。”南家大少稍稍垂下手里的匕首：“我想，我们之间的矛盾，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对吧？”

“你是指什么？”艾丽娅紧了紧脑后的布条，但发现布条和头发丝交缠在一起了，不由转身朝向麻辣鸡丝的方向：“帮我弄一下。”

麻辣鸡丝笨拙地解着她脑后的蝴蝶结，轻声回答道：“你知道上一个这么得罪了我们殿下的人，是什么下场吗？”

南家大少眸光闪烁了一下：“愿闻其详。”

“神圣十字集团，不知道南先生有印象没有？”

“当然有。”南家大少皱起眉头：“但神圣十字集团已经……分崩离析了。”

圣十字明面上的商业联合体纵横整个欧罗巴，囊括了包括金融、医药、房地产、化工甚至教育出版在内的各种行业，当初只要是和欧罗巴地区有过合作的，怎么也绕不开这么一个商业集团。

所以对方的崩溃在商界而言，颇有种东欧剧变苏联解体的意味，曾经让友邦惊诧良久。

“说分崩离析，未免太抬举它了，分明就是破产之后被大家瓜分了而已。”

麻辣鸡丝解开了艾丽娅脑后的发结，手指交缠着发丝轻柔拉下来，那绸缎一样的顺滑手感，让她怀疑刚才到底是怎么打结给卡住的。

“可是这——我是说，这和艾小姐有什么关系呢？”

“没关系，当然没有关系，我们殿下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而已。”柏妮丝笑得意味深长：“我想是这样的，你说呢？

南家大少没有说话，只是表情之间多少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