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神波姬用目光询问了一下离光小道姑，但后者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是沉着小脸点了点头，掏出两个小小的呼吸瓶，递给海神波姬一个，另一个往自己嘴里塞着咬住。
谁也不知道离光小道姑身上带着什么东西——哪怕她脱得只剩下一件看似轻飘飘的单衣。
于是海神波姬不再纠结，那金属双腿上的微型喷口调转了方向，斜着朝向上方，将所有的推进力都化作冲击力，蓄势待发——伴随着她微微矮身而后猛地跃起，双腿的两排喷口骤然爆出焰光，带着她的身子像是流星一样重重地坠入凹洞。
足底的紧固解构已经收拢，看起来就像是客车窗边随手可见的安全锤一样的造型，带着冲击力和近百斤的重量就这么凿在了凹洞当中，那小半米厚的冰层带出一声沉闷的「嘎嘣——」脆响之后，就这么龟裂开来，连带着两个身影往下落去，瞬间被冰面下依旧在奔涌的水流吞没下去。
金夫人好艰难才把竹早姨一脚踹开，看到这一幕脸色铁青，但竹早姨已经是大呼小叫着扑过去抓着离光小道姑留下来的绳索尾端：“快！快把三姑娘拉起来！”
麻辣鸡丝诧异地望过来——怎么就拉一个？
但好在金夫人脸色铁青的同时没有丧失理智，只是上前去劈手夺过那绳索尾端，让旁边有绞盘的越野车开过来一点，将那正在不断裂解变细的特殊材料绳索绑了上去，用力拽了拽发现这绳索足够坚固，这才稍稍安心。
熊萝莉已经换上了小道姑脱下的外套，拽着那件重得要死天知道里面藏着多少零碎的道袍小跑着凑过来，解释道：“这是我们家开发的一种特殊高分子材料，最后能拉到鱼线那么细，但是耐磨，能够拉起几百斤的大鱼，不用担心！”
金夫人点了点头，沉默着没说话，熊萝莉眸光微闪，提醒道：“要不要在下游继续打洞？万一有什么意外的话，起码这样救援也更方便些，另外呼吸是个大问题。”
不仅仅是她，筋肉姐贵爱歌这会儿也已经找上了金夫人手底下的那帮黑衣猛男，交流了几句之后大家动作迅捷地开始拉长阵线开始忙碌，周遭的九局干员下意识目光投向艾丽娅的方向，看到对方安然地站在少男少女的小群体之中，这才咬着牙也加入了忙碌之中。
虽然有点擅离职守的嫌疑，但真要让他们对于面前接连蹦下去好几个人却看着无动于衷，他们说什么都做不到——更何况艾丽娅身边有隐藏的高手护着，他们本就是负责外围安保的。
事情似乎就这么往下发展着，看起来让人眼花缭乱，实际上只过去了短短的几分钟。
不远处的杀手之王和木由子都沉默地看着，后者手里还拿着个照相机往这边拍着，嘴里却在疑惑地轻声问道：“这该不会也是有谁在针对她吧？就像是之前的那个包子炸弹一样？”
“……不，只是意外。”平平无奇的大叔目光扫过周围，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没有安排的痕迹。”
“那还真是稀奇，怎么她身边意外这么多啊，就跟那个走哪死哪的死神小学生一样……”木由子嘀咕着，收起相机：“我们要继续看还是先回去了？”
相机的屏幕上，是一个离开了人群的身影，对方一件白色的里衣在雪地之中并不显眼，甚至于如果不是一直都看着，用屏幕拍下来，木由子都会下意识把她忽略过去。
“继续看吧，她离开可能是有什么后续。”
“说起来她的隐匿能力好厉害啊，怎么做到的？”木由子翻看着相册：“这样的人不去做杀手简直浪费了，在人群中里面都能够这么藏起来，明明之前还挺显眼的……”
“当你完全了解行动模式之后，也能够做到，避开别人的注意力焦点，利用障碍物和视线死角做遮挡，再配合一点潜行的技巧。”
“行动模式？谁的行动模式？”
“人类。”
“……”
……
……
冰面之下，江水昏暗。
离光小道姑嘴里咬着的呼吸器亮起了灯，照亮了面前的一抹区域，海神波姬跟在她后面，双腿轻轻摆动着，浑然没有金属假肢的僵硬感，反倒像是轻巧柔顺的鱼尾。
江水涌动卷起她酒红色的长发，只有几度的寒冷并没有给她带来太多影响，只是让她的眼神更淡漠了一些，心跳放缓，开启了某种特殊改造机制的自我调节。
旁边的离光小道姑脸色有点难看，似乎并不太习惯这种冰冷的江水所带来的触感，她打小活动的区域都是温暖的无忧岛海域，即便海水也有冰冷的时候，却再怎么也不至于和冰盖之下的江水一个模样。
但她只是微微眯着眼睛，调息着涌动气血，强行撑着抵御住这种冰寒所带来的的僵硬感，没有停下动作。
离光小道姑抬眼看了看不远处贴着冰面正在缓慢移动的拖网，目光顺着其原本下滑的方向延伸，那昏暗的光束照在冰盖上，一路没入深邃的江水更远处——
没有那一抹红色发带的丝毫踪迹……
这两个应该算是在场所有人里面最合适下水救援的存在了，离光小道姑有着充足的道具以及适合活动的娇小身材，而海神波姬则是真实之门重金改造出来的半机械战士，无论是高科技加持的地形适应能力，还是她的称号，都代表了对方不会惧怕水底环境。
但救人不是杀人，海神波姬发现自己的手段在这里都用不太上，一时之间多少有点茫然。
她都想不起自己上次救人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或者说自己有过为了救人而下水的经历吗？
要知道在贴身保护麻辣鸡丝之前，除却自己放逐的那段日子，她整个人基本都是在机械地‘完成任务’之中，每每都是找到了目标，一击必杀，而后从容脱离重围离开。
她更多的时候是在海上活动，本子毕竟四面环海，很多时候真实之门要针对的目标都是在船上，客轮、私人游艇、豪华邮轮，不胜枚举，她轻而易举地就可以通过海洋的帮助突入到那些人类制造的钢铁孤岛上，夺走一个又一个目标的性命，亦或者完成原本的威慑计划。
海洋是没有感情的，而被加上了【海神·波塞冬】的称号，也并不意味着她真就是所谓的神祇，让她自己来形容的话，自己更像是海里那邪恶的人鱼娜迦或者别的什么，做着屠戮同类的勾当……
有时候她也在想，究竟真实之门这些暗世界组织打打杀杀是为了什么，掌控并且命令整个真实之门做出这些举动的幕后金融财阀所在，究竟是一帮如何没有感情高高在上的人，就这么冷眼看着，肆无忌惮地使用着这些最简单直接的暴力手段。
然而麻辣鸡丝是什么人，她现如今看得清楚，和她意料之内的无情存在并不相似。甚至于大相径庭。
富三代什么的，其实很容易陷入迷茫，并且渴望自我实现。
因为他们从一出生就已经跃过了生理需求和安全需求的阶段，坐拥祖辈留下来的财富，似乎无论他们做什么都只是为了原本就拥有的财富添砖加瓦，没有人会在意他们自己的努力。
没有人会觉得柏妮丝·梅隆有多厉害，她的商业天赋似乎都是本就该与生俱来的，因为她是梅隆家族的执掌者，她的决策正确是应该，她赚取了无数的财富也是应该的，甚至于就连她那明面上冷酷无情的心性都是理所当然的——不然她怎么会是一个金融财阀的执掌者呢？
但海神波姬知道，柏妮丝只是一个……有着坚硬外壳的普通人。
她也渴望拥有友情，拥有自己成绩，别人说起来的时候不再添加一个梅隆家族的前缀，而是只说她自己是如何出众，可惜的是都没有。
她喜欢吃有趣的食物，喜欢尝试看起来有点可笑的各种新鲜事物，而不是高高在上精致无瑕地扮演着一个如同女神版优雅的形象，用以维护梅隆家族的颜面。
真实之门只是工作之一而不是刻意打造的工具，斗争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维护梅隆家族的荣光是因为她从小就在做这件事情，而不是她生下来就只是为了这件事情。
然而没多少人知道——除了这些不知道为什么和她走到了一起的少男少女。
海神波姬就像个透明人一样旁观着这些少男少女，他们各自有着各自的境遇，全都不一样，但很奇妙地能够融洽地相处在一起，有时候看着他们打闹，海神波姬自己都觉得命运的离奇。
要知道他们互相处于敌对的阵营，放到暗世界里那是能够随时随地找弱点进行背刺的，可如今却能够站在一起嬉笑玩闹，甚至是齐心协力地准备打造一个还没能看见雏形的新世界。
人性的复杂莫过于此，现实和心灵的割裂，身份和感情的对立，理性和感性的抽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