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颜灵是自己的母亲，也是目前唯一的母亲。

生育自己的虽然不是她，但养育自己的是这个容颜几乎不老的女人，陆无瑕和自己两个师妹一样，说是师傅师妹，实际上感情就是一个母亲和三个女儿，生恩不如养恩。

她不是没有尝试过寻找亲生母亲，甚至于神仙姐姐也支持她们这么做，并且一再告诉她们，当初把她们抛弃的生父生母未必就是不爱她们，只是环境困难，现实并不尽如人意。

捡到三个孩子的地方，都不是犄角旮旯的死地，三个孩子身上都带着可能是父母能够掏出来的最多存留，所以她们之所以被遗弃，背后可能是一段更为复杂伤心的过往。

但事后三姐妹寻找亲生父母基本都宣告无果，尤其是走得最远去的地方最多的亲妈怪，她几乎完全无从寻找自己亲生父母的蛛丝马迹，似乎对方当年遗留下来的一些线索就是凭空出现的一样，这让日趋成熟的她明白自己的亲生父母要么是那种完全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要么就是背景深厚到早在十数年前就抹掉了所有线索的大人物。

之后她也成家立业了，有了自己的女儿，多少明白了自己师傅的话。

没有一个母亲会想要抛弃自己的孩子，起码她做不到——虽然这话让艾丽娅来听，估计得口嗨她一顿‘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的台词，但真要深究起来的话，亲妈怪也不过是常年不着家而已，还算不上和自己女儿淡漠到没有感情的地步。

如果复盘一下玄袍暴君出现的始末，大抵就会发现除却艾丽娅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绕不开的人，那就是自己。

现在有了一个解释——

为什么玄袍暴君会一直守护着艾丽娅。

为什么玄袍暴君会环溪观秘传的白首太玄经。

为什么玄袍暴君会自称是自己师傅的妹妹。

为什么玄袍暴君会在自己受困日本的时候出现，甚至三番五次地帮助自己。

答案或许只有一个！

因为她和自己，是母女关系……

陆无瑕沉默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握着梳子的手不自觉用力，塑料的梳子手柄被硬生生捏裂，爆开一声脆响，这才让她回过神来。

确实，如果把对方是自己生母这一点代入进去，大抵就能解释很多事情。

在她的发现里，陆颜倾是一个很矛盾的人，但是有几点她可以确认——对方经历过真正的杀伐，而且还是战争背景的那种，她师傅也有那种军阵杀伐出来的气势，而且很多技巧、思维方式之类的，都会因为经历过战争而改变，几乎无从掩饰。

而且对方的心理年龄很成熟，虽然不清楚生理年龄，但极有可能是和自己师傅一辈的人。

当年自己师傅就是四姐妹，而往上推的话，错金刀陆月霜也是不是独自一人，玄袍暴君极有可能还是环溪观的某个分支，常年孤悬海外，而后返回，自己则是对方的私生女——或者是因为某些缘故，没办法亲自抚养的女儿，这才交给了自己师傅。

这么一来，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自己师傅当年不断地向她们灌输生身父母的难处，而不是让她们从小就记仇，怨恨对方将自己抛弃。

神仙姐姐要是知道自己的温柔被解读成这样，不知道会不会从冰封里醒过来摁住亲妈怪打屁股……

更重要的是对方对于自己的家事太过上心了，甚至超出了正常的长辈范畴。

正常长辈会下药给孩子，然后把她送回前夫身边吗？

咬着唇，亲妈怪思绪翻腾，表情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人对于另一个人的印象，思绪其实是有隐性倾向的——最简单的莫过于在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缺点也是半个优点，而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什么缺点都会被无限放大。

所谓疑邻盗斧，就是这么一个故事，看邻居像小偷，就怎么看怎么像小偷，表情像，动作像，就连长相都像是天生为了偷别人斧子而生的。

可等到他从角落里找到自己的斧头之后，就不觉得对方像是小偷了，怎么看怎么正常。

可惜的是亲妈怪这会儿还没能从母女关系转换成母女关系上，陷入了思维的误区，一时之间越想越觉得像，越佐证越觉得合理。

甚至对方之前那些看似责备的话语里面，都给品出了不止一星半点的宠溺意味。

谁会宠谁？当然是家长会宠溺孩子，难不成还是女儿来宠溺妈妈吗？

深吸一口气，亲妈怪将断裂的梳子放在桌上，平复着思绪，心知肚明不能继续这么想下去了。

她的道优势就在于心境平稳，不因为外物而波动，理论上是可以做到随时保持自己的巅峰状态，而不像是一些跑偏到了情绪流的选手，不提静静还好，提了要么自闭，要么血虐对面。

思来想去，亲妈怪正在心绪不宁的档口，房间突然响起了电话铃声，旁边桌面上那造型复古的转轮盘座机叮叮铃地响动了起来。

共和国的时间比法兰西要早六个小时，而东山市现在都已经快中午了，法兰西这边也迎来了晨曦，窗帘间隙的阳光透进来，照亮一道不同于室内灯光的温暖光斑。

抓起电话，亲妈怪声线压了下去，显得很平静：“请问哪位？”

『陆女士，听佣人说您已经起来一段时间了，要一起来吃早餐吗？』

威斯敏斯特女公爵的声音，永远是那么柔和且典雅，甚至隔着电话都能幻想出对方端着红茶杯的优雅姿态。

“……乐意之至，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回答我。”

『嗯哼？』

“能告诉我陆颜倾的真实身份吗？”

『我想我之前回答过这个问题了。』威斯敏斯特女公爵笑道：『那是一个需要您自己去寻找答案的有趣谜题，但我很期待你看到谜底时候的表情。』

“那我问一个猜想——我和她是母女关系，对吗？”

『……看来我失去见到期待已久那个表情的机会了。』

“……”

PS：感谢书友的创意，说实话，最开始我是真没想到这么玩的，谢谢。

PS2：卖瓶子攒了一点钱，618了，我终于可以给自己买点小礼物了，感恩。

PS3：明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