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者的话,应该是有的吧,之前还看到有带着人出来……”
在喧嚣纷乱之中,穿着制服的人进进出出,终于又来了一辆并不怎么有范儿的普通越野车,一队看起来还算精干的人从车上跳了下来,而后便是压轴的一个猛男——货真价实的膀大腰圆的猛男。
一件宽松的飞行员夹克被他的肌肉撑得鼓起来,满是横肉的脸上意外并不显得凶神恶煞,反倒是有种和身材不相匹配的平静,这让这个猛男的攻击性陡然降低了不少,看背影铁定是暴力分子,但看正面的话估计就会怀疑这是不是健身教练或者举重运动员之类的。
港口有人认出了这个猛男,一些油滑的鱼贩子顿时噤若寒蝉,缩着脖子假装自己不存在。
“他怎么来了?”
“这边是他管辖的,他不来谁来?”
“阿西吧……这个家伙怎么还不被黑帮报复啊……”
猛男砸了咂嘴,左右看了一圈,这才迈步走向拉起了隔离带的泊位:“清查完所有船舱了吗?”
“查完了,有两名幸存者,但都被吓坏了,什么问题都回答不了。”提前就已经在泊位等着的同僚把手里的记录本递给他:“船上一共有11具尸体,死亡时间还不确定,但最后死亡的船长据说在被发现的时候都还有生命迹象,可惜抢救不及时,没了。”
“船员的身份呢?”
“不知道,这艘船隶属于一个远洋渔业公司,你知道他们都喜欢用那些东南亚地区的偷渡客和黑工来干活,我们只在船上找到了7本护照,这就已经有好几个人对不上号了。”
“嘁——”脸颊上的横肉抽了抽,猛男哥拉起隔离带:“带我去看看现场。”
“……你最好做点心理准备。”
“什么意思?”猛男哥愣了一下:“被收拾干净了?”
"那倒不是……或者说我们都不知道该如何收拾。"
“哈?”
疑惑的问句,在看到了好几个案发现场之后得到了解答。
这确实没办法收拾——太过血腥了。
死者的尸体已经被收敛,但尸体的零碎还没完全收好,这些死者在不同的舱室或者过道被杀害,而杀人的家伙就像是被某种邪恶教派仪式洗脑了一样,将被害者的鲜血和内脏涂抹得到处都是。
猛男哥表情有点难看,倒不是被吓到的,主要是被浓郁的血腥味给呛到的。
狭小的舱室里满是放射状的鲜血喷洒痕迹,很显然被害者的大动脉受到了伤害,而那些血手印就像是谁浑身是血地在地上打滚拍打弄出来的一样——与其说是被人杀害,这样子更像是恐怖片里遇到了怪物时候的惊惧挣扎,然后才会留下这种痕迹。
“就一个人?”猛男哥看了几个现场,回头望着同僚:“杀了十一个?”
“应该是一个人,而且对方都没用武器,单纯就是咬死的……全都是被咬死的,咬住脖子,然后撕开喉咙,伤到脖子的大动脉,好几个被害人都是因为血液呛到喉咙里,窒息死的,还有几个是失血过多休克,直接被咬到死的反而最少。”
“……阿西吧,这人疯了吧?”猛男哥往前走了几步,而后又发现了什么一样,回过身蹲下来。
这是一间船员休息的舱室,狭小逼仄,用钢管胡乱焊接出来几个名为床铺的东西,上面铺着的被褥都泛着黄黑色的印迹,原本地面上撒落一地的内脏已经被清理了一部分,但还有些角落里的没打扫出来。
倒不如说那些负责打扫的人压根就不愿意详细地去清理,这场面太过于恶心了。
猛男哥看了看和自己小腿高度平齐的痕迹,想了一下之后,指着那根扭曲的床腿:“把它拆下来,带回去。”
“……为什么?”
“焊口崩开了,没落灰尘,这是被谁撞歪的……这东西是实心的,动手的那个家伙应该是在这里按住了那个人……”
他看了一下周围,又站起身子:“不对,是这个方向,在这里按住了对方——”
再度蹲下的他跪在地上,就像是跪着压在谁的身上一样,伸出手模拟出扼住谁喉咙的姿态,而后按住空气,猛地抓住什么东西往后一拉,手肘‘咚——’地一声撞在了那根床腿上。
沉闷的声音让整个焊接的床架都为之一抖,猛男哥呲着牙收回手,揉着自己的胳膊肘:“阿西吧,这家伙的骨头是铁打的吗?这么硬?”
床架的结实程度超出他的预料,但这更证明了动手的家伙力量惊人——身体硬度估计也惊人。
之前来勘察现场的同僚似乎想到了什么,翻开手里的本子查了下,而后表情变得微妙起来:“在这边确实是找到了一些被抛洒的身体器官……”
“看这个血就知道了啊,这个血——你看到这边墙上了吗?撒上去的这道痕迹!”猛男哥指着旁边墙上的抛物线血迹:“你们勘探现场到底在看什么啊,还原案发现场都不会的吗?”
无视了猛男哥的絮叨,侦察同僚耸了耸肩:“换成你,看到现场你也猜不到会是这种方式,被扯断的东西是一段脊椎骨。”
“……什么?”
“脊椎骨,这个舱室里的受害者肚子被掏空了,从肚子往后,大概是这段。”侦察同僚反手摸索了一下自己的背部,指着小腹往上一点的那段脊背:“这里,被人从肚子里直接挖了出来……鉴定现场的那些家伙不敢下结论,还等着法医验尸呢,现在看来……”
“现在看来那个家伙不仅是个变态,还是个……”猛男哥想了一下,用古怪的眼神再度扫了一遍现场,嘟囔出声:“怪物……”
「噗通————」
一声落水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从舱室外传来。
大家惊了一下,猛男哥更是一马当先地直接冲了出去:“什么事?是谁?!”
但是甲板上并没有什么人在乎,有人看到他们跑出来,也只是随意地指了指船边上的一圈涟漪:“是海鸥,来偷鱼,然后撞到什么东西了,栽下去了。”
猛男哥探头看了看船舷边上那只浑身抽搐的海鸥,无语地看着对方逐渐沉进水里,翻了个白眼。
甲板上有不少堆积起来的箱子,他随手掀开看了下,冬天的釜山港气温不高,虽然没有下雪可是寒风刺骨,这些暴露在外面的鱼获都不是什么需要进冻库的高级货,而且品相也挺差,放在甲板上并没有要腐烂的迹象。
被堆积在甲板上用简单的绳索固定着,想来是对方准备入港之后率先卸下来的一批货。
“说起这些鱼,渔业公司不停地在和我们打招呼,说要把船赶紧拖回去卸货。”侦察同僚也翻看了一下甲板上的鱼:“这是远洋捕捞的鱼吧?量还真是大啊,从上午到现在有不少海鸥过来偷鱼了。”
“卸货?卸个屁的货。”猛男哥点了根烟,打火机在寒风里打了好几次都没点着,旁边的小哥探手出来帮他挡住风这才搞定,从烟盒里抽了根丢给小哥,猛男哥缓缓吐出一口白雾:“这案子邪门,11个人,这艘船的鱼都别想要了,等着烂在船上吧。”
这可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意外斗殴出事,这种程度的恶性案件,作为第一案发地点的渔船本身就是重要物证,就现在风平浪静的样子,都还是那些记者没有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赶来的前提下,一旦案件细节和具体死亡人数被他们知道,整个釜山港都得被那些鬣狗围得水泄不通。
挑动舆论什么的,他们最擅长的,而最后的压力很显然就会压在他们身上,到时候别说这艘船,他们能不能正常办案都还两说——血腥到这种程度的船,压根就没有清理干净的可能性,他甚至都能想到那些记者处心积虑登船拍摄现场画面的拥挤程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