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什么时候招惹到了那个煞星……

北地的地下女王，能够隔着一条江一片海的距离，仅靠名字就压得南棒的灰色地带喘不过气来，这说出去比都市兵王小说还要离谱——他最开始找的人并不是这个蛇头，可是他都还没来得及谈条件呢，那些家伙似乎就已经认出他来了，想要把他绑了去找那个劳什子金夫人谢罪。

这尼玛甚至都不是领赏，而是谢罪免于受罚，对方是他们的爹还是他们的妈？

横肉男在多少了解到了金夫人的存在之后，也了解到了自己想要通过正常的灰色地带方式求活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只能是先用整容换身份的方式躲开风头，再重新前往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比如说亚太地区的南方岛屿小国之类的，在那边金夫人总没有在北地的庞大势力了吧？

这么想着，他深吸一口气，将手边的袋子提起来往桌上重重一放：“这里有两百万定金，等到事成之后，我再给你两百万，最后的两百万等到你把我送到目的地，我再告诉你在哪里。”

蛇头男微微眯起眼睛，笑容收敛：“兄弟，你这可就不合规矩了……”

“规矩？我都快要死了你跟我讲规矩？”横肉男猛地站起来，直接把桌子连带着上面的钱全部掀翻，露出狰狞的神色来，似乎是疲惫和压力混合着爆发了出来，声音都带着颤抖和歇斯底里：“那就不要谈了啊！把我也抓了去邀功！看看对方给不给你六百万！”

「哗啦————」

桌子的翻倒声，茶杯的砸落声，袋子掉在地上连带着里面的钱拍打地面发出的沉闷声响，还有那站在旁边依靠着窗沿似乎在放风的小弟猛然抽出老式猎枪的金属晃动声，统统混杂在一起，让本就昏暗逼仄的房间变得更为压抑起来。

在桌子翻倒之前就用脚蹬着地面，推动着老板椅错开身子的蛇头男沉默地盯了对方好几秒，这才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别生气，别生气嘛，做生意——好，我们合作多年，我信得过你！两百万就两百万，剩下的事成之后再给！”

横肉男嘴角抽了抽，缓慢地蹲下身捡起两沓纸币：“我身上就带着这么多现金，剩下的钱在我的安全账户里，你给我换一点南棒圆，给我找个安全的地方……这总该能做到吧？”

“能，当然能，这些算是我送你的。”蛇头男不以为意，挥手招呼小弟：“去，取两百万圆现金过来，不连号那种，另外给他准备两套新衣服，和一辆抹了牌子的摩托车。”

横肉男冷哼一声，没有说什么——按照汇率来算的话，两万国元能换到三百五十万圆，对方只给两百万，这摆明了就是蚊子腿再小的价格也要压，随便拿辆不知道哪里顺来的破烂摩托车顶账。

但正是这种根根计较的抠门行径，反倒让横肉男稍稍放下心来。

要是对方大方得不像话，那他恐怕出门就要立刻再跑路了——只有给猪吃断头饭的时候，才是最不心疼的时候，这道理谁都懂。

蛇头男好像想到了什么，提醒道：“你的钱如果觉得不能随身携带不安全，那你可以找钱庄的人换成不记名的卡，那可比你带着几百万现金来得方便，而且到时候结账也没有那么麻烦不是？”

“哼，这就不用你管了。”横肉男不屑一顾，自己要是换成所谓的不记名卡，说不定换完就得横死街头。

他最后的底牌就是以前攒下来的那些个家当，就算给出去六百万，剩下的钱也够他改头换面之后重新做个富家翁，就是抛弃了在北地的生鲜公司让他有点心痛——虽然那有着为自己非法勾当打掩护的意思，但也是个实实在在的产业，大部分钱都是干净的，以往还不觉得，现在回想起来，做点干净生意赚那些安心的钱，来得虽然慢点，却要受人尊敬得多。

目光有些放空地回想起自己在生意场上的那些往事，间或夹杂着复杂的感情，一些人或者事物从此就只能是当做不记得了，他其实还挺想自己的那个花钱包养的小秘书的，虽然对方确实是为了他的钱，可实际上他却多少有点让对方给他生个孩子的心思……

现在倒是庆幸没有真让她生孩子，不然自己恐怕连跑路的心思都升不起来，满心惦念着那些有的没的。

等了一阵，从对方小弟手里接过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检查了一下，戴了顶假发遮住自己光头的横肉男看了看旁边的日历：“什么时候给我做手术？”

“整容手术哪里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出来的，就算手术只需要几个小时，后续你也得呆上一段时间恢复身体，才能够用新身份出去，更不要说我还得联系医生和帮你准备新身份。”蛇头男看了看手机：“后天吧，后天晚上，圣母玛利亚教会医院那边我给你找一个信得过的医生，他给你做手术，做完之后你藏一个星期也该差不多了……”

横肉男这才戴上口罩，满脸冷漠地走出去，从一个小弟的手里接过车钥匙，消失在了街道的拐角。

蛇头男在窗边静静地看着他远去，有小弟轻声询问要不要跟上去，他摇了摇头：“算了，他可不是什么小喽啰……这个家伙当初搞绑架起家的，狠得很，从来不留肉票的命，几岁的孩子都舍得下手，你们跟上去被发现了一定会出问题……把钱收好，今晚的事情谁也不能说出去。”

“大哥，你真要帮他啊？”小弟有些担忧：“要是被金夫人知道了……”

人的名，树的影，他们这些打擦边球的人反而更看得清楚金夫人是何等可怕。

毕竟有欲念的人踏足灰色世界的泥潭，就有着各种各样的缺点和索求，要钱财的，要美色的，要呼风唤雨把握别人生死的权力的，总有着解决的办法，说句难听的就是认怂的时候起码也能够顺着对方的毛来捋，不至于说猜不准对方的心思。

可唯独金夫人是个例外——那就是个疯子！而且还是个无欲无求的疯子！

对方在共和国的名号他们不清楚，但是在南棒这边，所有人都默认对方的身份是高他们一个层级的裁决者。

不爱钱财，不爱美色，甚至于连打下威名都是顺带的，她的势力至今没有一个统一的名称，就那么几个有名号的安保公司还是实打实的注册企业，并不能够当成背景或者把柄，属实让人头秃。

而且对方的行事更是无从捉摸，似乎就是看谁不爽就削谁，维持南棒地区的混乱对峙局面。

一旦出现有野心的家伙就被他们给抹掉，可是抹掉之后也不自己上，空出来的地区往往过不了多久就会催生出新的势力——这种时候按理说要趁着对方弱势的时候下手才符合自己的利益吧？

可他们也不，就这么看着，任由对方挑衅也好，韬光养晦也罢，完全不管。

甚至于偶尔还退让几步，让人升起‘金夫人不过如此’心思，愈发膨胀。

然后到了一个界限，开始窥视左右的地盘，想要壮大自身的时候，对方就又出现了，亮出来猛虎的利爪……

噶韭菜这种事情听说过在金融领域干的，听说过在商业竞争里干的，甚至于职场上都有这些玩法，比如说培养实习生然后踹掉再来下一批——但谁听说过灰色地带黑恶势力还这么搞的？

一来二去，大家都明白了，对方这是铁了心不想这边好过，于是都默契地开始互相制衡，维持着一亩三分地的格局不变。

后来还学会了示敌以弱，偶尔互相怂恿对方干搞自己，摆出一副欢迎来蹂躏的姿态，就为了把那头蹲在边上吃瓜看戏的猛虎引出来，做掉对手。

对方似乎并不在意南棒有多黑暗，但是有个前提是这些黑暗面不能够触碰到共和国人身上，这就搞得很多非法交易地下勾当什么的，都得预先筛几遍，涉及到共和国人的要么藏着掖着，要么干脆不碰。

横肉男当初绑架过一些北地的小富商，也搞过人体器官贩卖之类的事情，后来发现比起卖肉还是直接卖人比较赚钱，尤其是卖女人，蛇头男和对方的合作有涉及到这方面的，尽管有一些姑娘是被猪油蒙了心，向往着所谓肥皂剧里的花花世界，但是现在信息那么发达，这种傻子毕竟还是少数，更多的还是不情愿却又被迫送过来的。

接触过这些事情，大家一起分过赃，等于是大家手里都有着对方的把柄。

这些事儿往官面上捅是要坐牢，可是往金夫人那边捅则是要送命，双方都看得明白，这会儿算是互相克制着，蛇头男抿着唇想了一阵，既垂涎对方的钱，又想要对方去死，一时之间也颇为纠结。

好半晌之后，他咬了咬牙：“先帮他准备好新的身份，拿到剩下的两百万，然后再把他做掉！”

四百万算是血赚了，再多的钱有命拿没命花，把死了的这货送给金夫人那边，也算是了解了这件事情。

小弟顿时露出会心的笑容：“不愧是大哥！”

“嗯……但是做戏就要做全套，你去联系朴医生，给他开价多少你自己说了算，我给你五十万。”说着蛇头男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拍了拍小弟的肩膀：“干我们这一行的，最重要就是不贪。”

小弟笑得很谦卑，可内里有没有骂娘就说不准了——四百万的钱，对方只拿出来五十万，还说不贪？

他去找朴医生联系做黑手术，估计只能剩下十万八万，就算共和国元的价值是一比一百七，可在快乐水都要接近两千圆一瓶的这个国家，一千多万圆的钱却需要他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去挣，对方这个当大哥的坐着就拿了大头。

至于说换个身份什么的，就更简单不过了——作为一个远洋捕捞还算发达的国家，南棒有着太多雇佣偷渡客和其他贫困国家渔民当船工的龌龊手段，这些人的身份五花八门，护照也好身份证明也好，全都扣押在他们这些蛇头手里，随便拿一个出来简直就像是撕厕所纸一样方便。

正想着，蛇头男就已经随手从抽屉里拿出来一叠护照，看了一下上面的照片之后抽了其中一本丢过来：“就照着这个吧，这个长得也有点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