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卡其色御姐的眼神,他不下去了,就此卡壳。
卡其色御姐温柔地笑了笑,抬手用纤指点了点行动令上的空白栏,若有所指:“就好像今晚您也没想过会有这么刺激的体验一样,如果什么事情我们都能未卜先知,那还叫做无常的命运吗?”
随后她的神色严肃起来,再度亮出自己的证件,那熠熠生辉的徽记就像是天上明亮的月光一样充满了崇高和皎洁,不含私欲杂念:“我是为了南棒的和平,如果你有权查询一下官方的内部信息,大概能够收到来自京畿道刑侦探员的警报了,他们已经发现了三桑财阀和某个恐怖组织勾结的证据,现在正在追索,我怀疑他们想要搞一点大动静——你懂我的意思。”
懂的都懂,不懂的也没办法。
光化门代表以为自己懂了,顿时悚然而惊,但又陷入了新的困惑。
如果是三桑财阀要搞大动静,何至于把自己也给搞死了?
似乎是有读心术加持那样,卡其色御姐耸了耸肩,恰到好处地补了一句:“可惜的是,命运女神站在正义的那边,他们玩脱了——有些东西,不是他们玩金钱那样就能够轻易掌控的。”
于是光化门代表恍然,接过笔,颤颤巍巍地把笔尖触碰到了行动令上。
笔尖的墨迹缓缓晕染开,他喉咙滚了滚,不敢去看旁边三桑二公子的眼神。
如果签了,那之前三桑二公子提出来的交易也就作废了——尽管那个时候他是看在李瞬臣的威慑力上,觉得自己不答应就会死,但何尝没有半点私心呢?
卡其色御姐微微叹了口气:“我还以为……文律师之所以把你派过来,是因为他绝对信任你……”
有那么一个瞬间,光化门代表的眼神呆滞住了,所有声音都在原理,无穷无尽的羞耻和愧疚,像是海潮一样在内心里汹涌澎湃地翻腾而出,将那仓促之间构筑起来的名为私利的堤坝拍打得稀碎。
他颤抖着唇,吐出一口气,而后深呼吸——
下一秒,他把行动令一巴掌拍在车头上,刚劲有力的字迹跃然纸面,甚至于最后一笔因为力气太大,直接划破了纸面,力透纸背。
有热泪流淌了下来,但他却如同重获新生。
旁边的车组成员也挺想让他新生的——车长心疼地擦了擦车前盖的漆面,怒目相视。
没有察觉到这一茬的光化门代表将行动令递给卡其色御姐,这个唯唯诺诺畏畏缩缩瞻前顾后的男人,缓慢且坚定地挺直了脊梁,语气再度充斥着自信的中气:“我请求立刻调派机动队,来保护我的人身安全,不是我怕死,而是我必须要亲自见到大统领,把一些事情告诉他——亲自告诉他!”
说着他侧头扫过三桑二公子,眼神里不再是犹豫和迷茫,而是做出了决定之后的坚实与狂热:“我很感谢你救了我的命,但是我想我们的合作,应该是不能成了……抱歉,我是官方的人。”
甚至他笑了出来,咧开嘴,笑得不像是丢掉了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反倒像是重新找回了自己已经失却的某种宝贵的东西,神清气爽。
就在这个时候,之前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躲着,幸运地跟着景福宫干员一起跑出了的釜山局的朴队长,也灰头土脸地从边缘窜出来,挥着手大喊着‘这里!这里!’的话,举着手机跑了过来。
九局的干员拦住他,这位在自己家里被共和国干员拦住的公职人员居然还半点都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只是示意着手机:“我要见代表!我有话跟他说!很重要的话!”
光化门代表皱着眉,用征询的眼神望了一眼卡其色御姐。
后者拔枪在手,笑得很让人安心:“我会好好保护你的,这是我的工作。”
说着她示意了一下自己手里的行动令:“起码在24小时以内,我可不能让我的上级出什么事。”
“那就请让他过来吧。”光化门代表礼貌地从九局干员微微躬身:“辛苦诸位了。”
高大的持盾干员这才让开身位,像是俯瞰小鸡仔一样盯着釜山局的朴队长凑上去,示意着手机上的图片,然后说着一些自己的猜测,添油加醋地叽叽歪歪了一顿。
还有什么比最后关头当个二五仔弃暗投明更好的呢?
或许这不该叫二五仔,而是叫被感化而后起义——朴队长带来了精准的背刺,彻底坐实了卡其色御姐之前说的话,一切的事情一切动乱的幕后黑手都是三桑财阀,只不过他们自己把事情玩脱了而已。
光化门代表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只是听着,随后他将目光移向被九局干员盯着的李瞬臣。
那怯懦的畏惧此刻被代表官方的使臣气势所驱散,看着李瞬臣的目光就像是看着自己的下属,语气低沉铿锵:“李首席,我想今晚的事情,你应该对大统领有个交代——亲口交代!”
李瞬臣闭上眼睛不说话了,表情显出几分颓然。
胜利者和失败者的角色互相转换,洋洋得意的胜券在握和一朝前功尽弃的颓废互相交织。
人和人的气势,是怎么能够变幻得这么剧烈呢?
谁也不清楚,但是不得不说,现在的光化门代表,稍微有了那么一点使臣的气度了。
共和国古代历史上,有过太多形象鲜明的使节事迹,无论本身是何等样的人,一旦持节出行,就意味着代表的是整个王朝,代表这身后庞大且古老的国度的脸面。
如同那伪装成国度的文明天降伟力加身,行走于大地之上。
如果是大国的使臣,而且还是强国的使臣,那么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就不可以也不可能弱了气势,亦或者说本身就有着足够的底气说硬话。
光化门的代表代表的是南棒官方正统,这个国家或许相较于周遭临近的几个国家来说并不算强大,甚至有些自大可笑,但不可否认这是一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官方,真正认真起来之后,依旧拥有在这片土地上行使公权力的资格,这种资格名为大义。
而临头幡然醒悟,大义加身,自然也就不怪这个光化门的代表前后判若两人了。
“需要我们做什么吗?代表先生。”白梨很给面子。
之前看他个人怂也就没搭理,现在看他雄起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白梨自然是不会失了礼数。
倒不如说共和国才是当年亚太文化圈的辐射中心,礼节早就已经摒弃了死板的形制,融入到了骨子深处。
不用的时候我可以儒雅随和口吐芬芳,真需要的时候也可以真正地儒雅随和,口吐芬芳。
虽然这些话说给外国人听,估计得被以为是拿着国语8级试题刁难人……
“请限制这些人的活动,等到被困人员救出之后,也请限制——如果可以的话,能够提供一些急救援助就太感谢了。”光化门代表很郑重地冲着白梨鞠躬:“事后官方会答谢诸位的,发生这样的意外,是我们失礼了。”
用官方代表的身份说这种,这意味着今晚九局开枪也好干架也罢,甚至拉出重型车载加榴炮轰炸都行,都不会被官方事后当成是扯皮的点,光化门给九局背书,允许对方做出这种正当防卫的行为,甚至还得感谢他们。
白梨就很满意,虽然我在你的地盘上搞破坏,但我知道我是个好人,你的感谢我就毫不客气地收下了。
相对应的,自然就是帮着这个势单力薄的光化门代表干点力所能及的小事儿罢了。
于是光化门代表一跃成为坐拥当前局势里最能打武装势力的存在,景福宫的臭弟弟只能干看着自家首席被别人长枪短炮控制住,就连反水也群龙无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这波稳了,飞龙骑脸,没谁能再奶翻这个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