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下意识接过，登时皱起了眉头——那是一条手臂。

看得出来原主人是何等粗壮有力，这条像是被人生撕下来的手臂和成年男人的大腿差不多粗，肱二头肌发达，断面的血肉呈现出惊人的致密肌理。

“这是？”他直觉有些不对：“生物兵器？”

“异种，吸血鬼，比预期的要来得多，伯爵费尔南多也来了。”得梅因头也不抬，按住自己被扭断的手腕，打开臂甲：“带了药吗？”

闻言属下的表情迟疑了起来：“先生，这——”

“现在不趁机会抓住他们，我们就等着承受他们的报复吧。”得梅因冷声道：“你是要选择现在付出代价一劳永逸，还是要选择现在降低损失，然后被接连不断地打击？”

得梅因的优点之一就是当断则断，极其果决。

在蓝星的时候，能把海神号这块到嘴的肉放弃掉，而不是纠结犹豫。

在日本被艾丽娅直接突脸，也能够把海底基地作为牺牲，换取刑部姬他们的撤离。

用共和国的话来说，暗世界那些个当家做主的，绝大部分都是些做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亡命的鼠目寸光之辈，战略眼光几乎没有。

毕竟都拿脑袋混饭吃了，谁还想什么可持续发展，朝不保夕的日子天天都是。

但似乎蓝星和地球的得梅因，都是个例外。

这种性格在暗世界老鼠里面罕见到了极点，要知道得梅因从来对自己对别人都足够狠，绝对不是那种单纯为了逃跑而割肉的怂货。

只能说其对瞬时局势的迷雾有着难得的战略判断。

存地失人，人地两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不过这个道理说起来简单，能够看清楚局势并且实用的，才算是个合格的上位者。

对上得梅因那漠然的眼神，属下喉咙滚了滚，探手从随身携带的保管箱里拿出一个小匣子，双手举起来。

小匣子被打开的时候，肉眼可见的冷气凝成白雾，缭绕在匣子里的那三管试剂的上面，试剂呈现半透明的蓝色，星光点点，看起来更像是某种香水，晃动之间带着粘稠的质感。

如果不是那炫酷的注射器带着科幻电影道具的风格，恐怕没多少人会觉得这东西会是打在人身上的试剂——谁会想着给自己来一针这种绚烂但又透着危险感的东西呢？

得梅因随手拿起一支，直接扎在了自己的颈脖上，侧面的刻度条被推杆压了下去。

片刻之后，肉眼可见的血管痉挛，顺着他的颈脖往上攀爬。

那可怖的场景，就像是树根在皮肤下面蔓延伸展，强烈的疼痛让得梅因整个人微微弓起身子，双手握拳，牙关紧咬，发出难以忍耐的闷哼声。

属下一脸担忧地看着这一幕，身后的精锐们则是警惕地守护着他，谨防左右有谁冲出来在这个时候发起突然袭击。

足足五分钟，得梅因才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沉重地喘息着重新站直身子。

他额前的发丝滴落着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珠的水滴，搭在眉梢之间，伴随着他探手将自己的落发梳起，破碎的臂甲上那只手肉眼可见地显出用力握紧时候才有的筋络痕迹。

“能维持多久？”他这么问着，拆下自己的臂甲。

“正常来说，应该可以维持三个小时。”

“剩下的两支，交给骑士那边，让他们选两个核心战斗力注射，船的控制权拿下来没有？”

“……我们失误了。”属下接过那半截臂甲，脸上带着愧疚的神色：“船的控制权，被真实之门的电子战团队夺走了。”

“真实之门？你确定？”

“是，我们的团队遭到了袭击，失去了对抗的能力，辅助人员确信在电子战的最后阶段，是真实之门获得了船舶控制权争夺的优势。”

“你们看到的不一定真实，也可能是有谁想让你们这么觉得。”得梅因抹了把脸上的水：“如果是真实之门拿到了控制权的话，现在不会这么安静，他们早就找上门来了。”

开了全图挂还不赶紧打冷枪，要么是脑壳有问题，要么是所图甚大不在乎抢人头。

背后还有谁在操控这一切——

“你说我们的电子战团队被袭击了，袭击者是谁？”得梅因问到了一个关键点。

“应该是异种，两个生物兵器都被对方摧毁了，但是在现场我们还发现了另外的攻击痕迹，用的是米利坚的制式武器，对方从更底层的船舱直接向上发射火箭弹，破坏了两个生物兵器的装甲……会不会是真实之门和异种有合作？”

“火箭筒……制式武器……真实之门运上来这种东西确实有可能，但也有可能是共和国，其次是高天原，船是从日本起航的——不会是异种，那些食古不化的家伙不会选择和真实之门合作，他们最看不起那帮扬基佬了。”

说来也怪，异种们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不是人类这种低劣种族的一员，却又觉得自己应当是某个时代的存在。

吸血鬼们坚信自己是都铎王朝的余晖，狼人则是自称罗曼诺夫王朝的遗孤。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群活在历史罅隙里面的影子，什么遗老遗少得给自己脸上贴点金，甚至就连报上名号或者穿衣打扮，都恪守着陈旧的礼节。

“联系所有人，尽快往轮机舱方向集中，把那边打下来，炸掉海神号的动力系统。”得梅因转身往另外一个方向走着：“潜艇到什么地方了？”

“还没和潜艇那边联系，对方应该没有抵达原本计划的点位。”

“公频发备用的联络代码，告诉他们放弃原先的计划，暂时不要靠近海神号附近，我们没那么容易拿到目标——上鱼雷，一旦我们没能拿下轮机舱，就直接把海神号炸废掉，不能让它按照现在的航线往前走。”

“是！”

现代的鱼雷智能化程度比二战时候高出太多，射程能出到二十公里之外，而且攻击的还是海神号这种大靶子，得梅因并不担心潜艇的能力，那是他最后的底牌。

茫茫大海无依无靠，真要有什么正义的使者想把他们一锅端，就得在海神号几千人的生命和他们这些暗世界老鼠之间做个选择。

“另外——”得梅因站定脚步，抬起一根手指转身道：“不惜一切代价，把那几个异种留下来，他们在船上，就在船上弄死他们，他们要是跳船，就让潜艇把他们溺死在海里，启动骑士，让他们在找到异种之后，驱赶对方往神圣音阶的方向去。”

“现在吗？”属下愣了一下：“可是其他组织还——”

“现在——我们现在最大的敌人不是其他组织，而是那几个应该被时代抛弃，却又顽固地苟活到现在的怪物，他们得到目标的决心比我们所有人都强。”

得梅因沉默了半秒钟，眼神阴郁地抬头看着天花板：“我怀疑他们还有更上位的存在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