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前抬了一下脚步,但就在这个时候,距离他脚尖一个巴掌远的地方甲板突然爆开一个大洞,碎屑纷飞,直到那溅开的木茬敲打着他的铠甲,那一声枪响才从风雨声之中传来。
……船顶?
他侧头看着船顶,在雨幕之中找到了那个开枪警告他的的人。
那是一个穿着卡其色风衣的女人,双方相距并不算太远,他甚至可以看到对方那能够称得上一声面嫩的年轻感,看起来就是个二十来岁的新人。
那新人面无表情地将原本平端着的枪单手举起来,枪口朝上,目光冷然地注视着他。
所以还是——共和国?
另外一个穿着近乎同款衣服的男人从观景平台不远处的侧梯走上来,手里也提着一把狙击枪,单手拿着,三脚架收起,这种姿态无论如何也称不上威胁或者老道。
但是在那股气机锁定凹坑里的鸢尾花女亲王的时候,那个年轻的卡其色风衣男却猛地抬起手里的枪,回身以近乎同样的速度锁定了隐藏在黑暗里面的另外一个人。
「咻————」
「啪——————」
几乎是同时开枪,卡其色风衣男的狙击枪瞄准镜当场炸开成一蓬纷飞的零件,一道血痕擦过他堪堪移开的脸上,旋即又被雨幕冲散,只留下一道灼伤的伤痕。
而他开的那一枪,却隐没进了断电之后海神号那幽深的走廊厅堂内里,没了声响。
卡其色风衣男扭头过来看了他一眼,抬手按住耳边的通讯器:“打中了,不知道打中了哪里,对方后退了。”
得梅因静静地看着这个男人,有种很微妙的错位感。
这是谁?
为什么自己好像——
一阵幽幽的音乐声,在海神号里响起,不知道是谁接管了船上的播音系统。
那是一首并不激昂的歌,有低沉的钢琴声伴奏,以及一个深情的男声演唱者:
【我以为旅人将我~热情都燃尽~】
【你却像一张情书~感觉很初级……】
【人们把晚来的爱都锁在迷茫里~】
【字正腔圆的演说~撇清任何关系~】
【我听见了你的——喂喂喂?】歌声就此中断,而后话筒被谁敲打着,发出笃笃笃的响动。
有人打了个弹舌,用少女的嗓音轻咳了声:【咳咳,一二三,一二三……喂喂喂,大家好……】
不伦不类的试麦,得梅因仰着头,突然有点想要继续听刚才那首歌的后几句了。
所以说,终于舍得出来了吗?
他这么想着,却看到船上的灯光在一瞬间全部打开,灯火通明——甚至堪称灯火辉煌。
绚烂的灯光之中,那不知道什么时候旋回去的吊臂上,站着一个握着话筒的少女,一边唱着歌一边缓缓地被托举起来,像是某个雇佣了一流灯光师,却租用了二流场地的不入流小明星。
【你演技也有限,又不用说感~言,分开就平淡些!】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别逼一个最爱你的人即兴表演~~诶诶诶~~】
她闭着眼睛,深情款款地演唱着不着调的歌词,话筒在嘴边缓缓远离,拉长了尾音。
得梅因静静地看着,看着,而后抬起手。
臂甲打开,十六枚微型导弹对准了那个吊臂,尽数发射——
剧烈的爆炸声、火光、钢铁扭曲的声音,笼罩在面前,将那个少女吞没了进去。
这是目前为止最为过火的一次攻击,断裂的巨大机械吊臂翻滚砸下来,将两层甲板砸得扭曲变形,压死了好几个不幸的暗世界成员,场面一时之间就像是倾塌的恐怖袭击现场。
支臂托举起来的那个巨大的摩天球滚落在观景甲板上,火光熊熊,遮蔽了内里的影子。
得梅因没有转身,而是仔细且认真地看着这场爆炸。
最后他抬起手,打开右手的臂甲,左手的指尖探出指节长的利刃,缓慢却坚定地按在自己的手臂上,开始向上缓缓拉动,以近乎自虐的方式撕开自己的手臂血肉。
几秒钟之后,他停下了动作,看着面前的一切——
没有爆炸,也没有火光,更没有傻子一样现场演出的偶像。
但依旧有暴雨,有那个能够和杀手之王对狙的年轻的穿着卡其色风衣的男人。
“……梦魇公爵,伊莱克?”
所以之前的,也是被制造出来的所谓幻觉吗?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受伤也是真的,疼痛感微微地刺激着他现在的大脑。
不远处的雨幕之中,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抬手按在胸前,缓缓躬身行礼,礼数周全:“人类的天赋,让我们羡慕,第三圣子·得梅因阁下。”
在他身后,站着另外两个人——吸血鬼阵营的风衣女,最开始被开动脑筋的伯爵费尔南多。
至此,异种的阵营总算是完全了,从凹坑里把自己‘拔’出来的鸢尾花女亲王站直了身子,眼神复杂地看着身边的卡其色狂放:“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不知道。”卡其色狂放抬头看着船顶:“可能是,想要活捉你们吧。”
“……你知道自己在说多可笑的事情吗?”鸢尾花女亲王咧了咧嘴角:“或许你们人类可以杀死血族,杀死异种,但是你们没有可能活捉我们的——你以为你是谁?”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共和国人,24岁。”卡其色狂放笑了笑:“是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