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一身校官衣服的霍特沉默着摘下帽子，而后缓步从人群里走出来：“你赢了，但是你赢得并不体面。”

“战争没有体面可言。”神仙姐姐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现在，我需要你以你的名义，召集所有被俘虏的士兵，以及那些还在顽抗的散兵，给他们最后的‘体面’，我想你懂我的意思。”

“……你是怎么做到的？”

“做什么？”

“古德里安——你做了什么，骗过了他，分出了这么多兵力？”

“你很想知道？”神仙姐姐看着那张枯瘦的树皮脸。

而对方的表情也好眼神也好，都像是真人一样，甚至带上了某种复杂难明的思绪。

那并不像是对于输掉这一场战役的迷思，而是对于输掉了整场战争，甚至是未来的痛苦——这种痛苦并不合适出现在当前的一场输赢里，而应该出现在更未来的某个时候。

比如说德三输掉了国运和未来的时候……

神仙姐姐突然就明白了，某种超脱感官的认知，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倘若是这个幻境真的‘同化’了一个人，那么对方的思维和认知也会被积蓄在这里，并且以现在这种扮演某个角色的形态表现出来。

所以与其说这是幻境，倒不如说是被定格的历史的残影。

而面前这些人，就是当初的历史的缔造者，或许对方并不是霍特本人，却毫无疑问和霍特有着相同的存在背景，甚至是世界观——所以当初这株傀儡古木，曾经在真正的苏德战场上，同化过一批士兵？

望着对方那复杂的眼神，神仙姐姐陷入了回忆。

这种眼神她曾经见过，在本子的人眼里，在德三的人眼里，甚至是在东欧剧变苏联解体时候的人眼里。

但是这又怎么样呢？

“自己猜去吧。”她的眼神清醒过来，丝毫没有被这种类似感情牌一样的动作干扰到。

她的心，有着赤子的热忱，也有着铁石一样的冷漠，是绝对不可能被这种幻境里面的共情所感染的。

神仙姐姐的眼神说不上是轻蔑还是怜悯，就这么和对方对视着：“我不会告诉你的，你输了，没有资格问我这个问题，你能做的就是背负着失败的耻辱，照我说的做。”

“你——”霍特脸颊抽搐了一下：“你这种庸俗的家伙，对于荣耀一无所知！”

“战争从来没有荣耀的，区别只是在于主动侵略别人的邪恶，亦或者是被人侵略之后奋起反击的正义，你觉得自己在做正义的事情？”

“……”

“无论这个幻境多真实，定格了多少经历了那个年代的人货真价实的情感，但终究只是个幻境而已。”

霍特眼神闪烁：“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赢了，但是我要求战俘待遇，我是一级上将，你理应给我礼遇！”

面对霍特，或者说这个幻境缔造者的执迷不悟，神仙姐姐扔开左手的波波沙，将那白皙的手掌抬起来，示意给他看。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什么？”

「啪————」

神仙姐姐一耳光直接抽了过去，打得霍特整个人都歪倒踉跄了起来。

“这是你大爷。”

“你！！”霍特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神仙姐姐：“你在羞辱我？！”

“对，我在羞辱你，因为你根本不配和我同台竞技，你的战术太僵化了，就像是照本宣科的差等生，你构筑的这个世界也糟透了，不堪一击，就算是在你的游戏规则之内，我也能赢给你看。”

大溃败劣势开局，到现在吃掉了对方接近一半的兵力，她比任何人都有底气鄙视这个‘游戏’的难度。

神仙姐姐俯视着他：“继续吧，把你能动用的所有卑劣下作的手段拿出来，让我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

“怎么，你还想坚持？还是说你想要像是最开始那样，来一个干脆利落的斩首行动？”

霍特看着神仙姐姐，那原本不知道是谁的眼神，逐渐变得冷漠且怨毒起来，就像是没有感情的毒蛇。

那眸子里带起了黯淡的绿色，原本干枯的皮肤逐渐纤维化，成了货真价实的树人，甚至肉眼可见可以看到从衣服里延伸出来的细微气生根，正在缓缓扎进周遭的泥土里。

神仙姐姐并不阻拦，只是看着她，抬起右手的莫辛纳干杵在地上，双手像是支撑着大剑一样支撑在枪托尾端：“你是准备看着古德里安被一个小孩子反杀？那孩子好像很讨厌你的动作啊，而且她比我想象中胆子还要大。”

树人霍特动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确认什么。

紧接着，他那干枯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且惊恐了起来——

……

……

海神号·底层货舱

艾丽娅从头到尾都没有变换过姿势。

时间其实并没有过去太久，她依旧半跪着，双手按在身边的地上，像极了运动员起跑之前的动作。

两柄泰若山剑反倒是安静了下来，可是如果有人在这里细细看，就会发现两柄一模一样的泰若山剑，此刻的剑锋上都像是流淌着波纹一样，晕染着深紫色的辉光。

蓄力——鬼知道正在蓄力什么大招，但是凛然的威压，正在缓缓释放开来，充斥着整个货仓廊道。

在她身后，是依靠着墙壁坐着的神仙姐姐，神恩金铠甲套在对方身上，那些细密的气生根缠绕在神恩金铠甲外，可是用尽了力气也只能死将自己寸寸崩断，完全奈何不了这个大壳子。

或许细密的气生根可以从某些缝隙穿透进去，但是在两柄深紫色泰若山剑的附近，那些细密的根须根本就动弹不起来，就算是手臂粗人腰粗的树根，也像是在泥沼里挣扎一样举步维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