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院长一边说着话，一边往自己办公室的方向走去，他的办公室就在透明玻璃隔开的旁边隔间里。

与其说是办公室，不如说是研究室的休息间来得更为合适，不大的隔间只有一张办公桌，两个铁皮的资料柜，一张胡乱铺着毯子的沙发，上面甚至还有一个枕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忙于研究的时候凑合眯一下眼的地方。

而桌上则到处都是堆叠的研究资料，纸张的边缘都因为翻阅次数太多翻卷了起来。

桌面上唯二整洁的地方，一个是摆放着好几个相框的全家福区域，而另外一个则是一部红色的有线座机。

马院长抬手拿起了座机，视线却还望回来，想要看清楚现场的情况。

「建模完成——现场目击图像信号转播中……该信号来自舰载机07A53-189号机，型号为歼18-红鹰重型舰载战斗机，驾驶员代号龙骑士。」

或许是刚好转播到了林中校目击那个特殊的能量涡旋成型的瞬间，伴随着画面里林中校那惊诧的‘那是什么’的公频呼叫疑问，天空之中的铅云如同一个巨大的眼瞳豁然睁开。

紫黑色的光，笼罩了整片海域……

而女娲的建模图像里，也清晰显示出了这个能量涡旋内里的东西。

一只眼瞳！

巨大的、可怖的、不像是生物器官的眼瞳！

哪怕是通过两层图像信号的中转，仅仅只是在屏幕上看到那只眼瞳，都能够感受到其中那不可名状的恶意。

纷乱的思绪冲刷着所有目击者的脑海，程将军、马院长这些心志坚毅，经历了半辈子大风大浪的人都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惊惧地错开视线，不敢去正视那只恐怖的眼瞳，总感觉哪怕多看一眼，自己精神的那个丝线就会像是脆弱的琴弦一样被崩断。

马院长一只手拿着电话的话筒，另一只手下意识撑住桌边，错开视线的他思绪如同溺水刚清醒那样翻涌而回，心悸的感觉噔噔咚咚地在胸腔里以心脏狂跳的方式表达着，浑身过电一样颤栗。

那一瞬间的窒息，让他大脑一片空白，甚至都想不起来自己要做什么。

在场唯一一个不受影响的，大抵就是没有‘灵魂’的女娲，祂并不在‘存在概念’这种间接威慑的打击范围之内。

「侦测到又一高能反应！重复！侦测到又一高能反应！」

女娲的警告，让原本已经很警惕，但还算是有心理准备的所有人都苍白了脸色。

「监测到高能反应来源，伽马射线遥感卫星遥测信号正常——发射源锁定！」

图像资料，瞬间拉大了细节，将视角牢牢地锁在了海神号的顶层甲板上。

那是一个少女，或者说一个看起来像是少女的人类。

对方有着银白色披散长发，穿着复古的玄袍，手上提着两柄一模一样的深紫色重剑。

这画风和高科技，和伽马射线这种一听就非常科幻的名词毫不相关的少女，此刻双眸紧闭，仰头面对着天空的那个‘眼瞳’，就像是被震慑到不敢睁眼与之对视的模样。

“陆颜——”

女娲光速检索了一遍信息：「身份确认——艾丽娅·代号暴君！」

“等等，你说她就是那个艾丽娅？”

「她想要做什么？！」

「快让她进船舱里躲避！那不是人类可以匹敌的东西！」

在通讯频段那诧异、混乱、惊愕、紧张的情绪混杂之中，在那一大一小两个不同视角的画面之中，突兀地出现了一道细碎的光。

虽然细细的，像是一条丝线，却有着穿透黑暗的力量。

那道细碎的光芒是如此璀璨夺目，以至于所有人都在这一瞬间停下了思考。

黑紫色的暗影之中，细细光芒如同丝线一样没入云层，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是……什么？」

「看起来像是从她眼睛里直接射出来的——某种特异功能？」

定格特写的画面之中，银发女的玄袍在海风之中如同旗帜一样飞扬着，猎猎作响。

她睁着眼睛，就这么看着天空，像是动作都被定格——或许是恐惧到无法动弹？

马院长在一瞬间明白了对方的身份，以及对方本身所代表的的意义。

自然进化者！人类个体伟力的上限之一，开启生物进化无限可能的钥匙。

他甚至来不及放下话筒，只能是对着女娲喊道：「试图用个体的力量去对抗那种天灾级别的变故，太愚蠢了！快让她回来！」

得益于量子通讯加密卫星的技术低延迟特性，程将军几乎是同步听到了对方的提醒。

“让龙骑士对那个虫洞发起试探性进攻！立刻！不能让她受伤！”

然而还没有等这条命令被转化成电磁波，以光速传递到林中校那边，整个画面就变了。

图像之中，像是亮起了一轮太阳！

光——轰然的光！璀璨的光！如同煌煌烈日穿透所有黑暗罅隙的辉光！

巨大的光柱遮蔽了视线，甚至特写的小画面都无法容纳那道光的体积。

而更远的视角里，则是有一道冲天而起的庞大光束，像是要撕裂整个昏暗的背景一样，从海神号顶端就此暴涨射出，直冲天际！

天空之中那个已然成型的巨大眼瞳，在一个瞬间就被光柱完全吞没了进去。

那原本仅仅只是一个对视，都能让身经百战的战士由衷感到惊惧的恶意，在那辉煌璀璨的光芒面前就像是冬日里的残雪，被瞬间消融。

甚至在拉远的视角里压根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对抗，那巨大的光柱仅仅只是在云层之中顿了有那么一个瞬间，而后便直接将整团雷云洞穿，继续向着星空更深处进发。

光束内里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挣扎，被拉长成黑色的残影，甚至隐约能够听到那惊怒交加的尖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