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河拆桥，你们的意思是我没有给你们这份横财，只是给你们正常的收益富贵，就叫过河拆桥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的意思是什么？还是说你觉得你们出了钱，就应当享受绝对的特权，凌驾于明面的秩序之上，施展你们那盘剥压榨的一套，让利润在内部斗争之中最大化？”

“这话言重了，小姑你听我说，这些事情……我们会整改，但是想要推行下去，把整个项目统筹执行——”大公子目光直视艾丽娅，语气变得淡漠了几分：“还是需要我们来做，小姑你倘若是生气不满，打骂我们都认了，但是耽误了正事儿就不好了，你说对吧？”

“必须要靠你们……皇权不下乡，士大夫共天下，你们倒是好重要啊，你们————”

艾丽娅抬起手，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桌上。

「轰——————」

轰然巨响之中，厚重的实木会议桌猛然一沉，四脚下陷剧烈抖动，硬生生就这么塌陷崩塌了下去。

伴随着那长桌腾起的微尘，桌上的残羹冷炙裹挟着快餐的包装，就这么滑落下来，倾泻到了艾丽娅的脚边。

“真的以为你们很重要吗？！！”

“……”

二代F4望着那坍塌的长桌，惊得齐齐起身后退半步，视线发直。

但这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之前艾丽娅还一副可以谈的样子，可是现在气势却拉满了恍如说一不二的君王。

谁能和皇帝谈条件？逼宫说皇帝你要治理天下离不开我们这些权臣？

“拉帮结派！结党营私！见小利而忘大义！嘴上说着主意心里只剩下生意，甚至敢把手伸到这些地方来！口口声声说错了不该这么做，却不知道你们到底在做着什么样的事情！你们是有天大的能力还是说有无可替代的权谋，让我必须要依仗你们——说啊！！”

“我们……我们代表商会……我……”

“商会？我那好姐姐辛辛苦苦保护你们，就是为了让你们寡廉鲜耻盘剥压榨？她能让你们君子之泽恩荫至今，我就能把你们的富贵三世而斩！当真欺我长剑不利耶！！”

君子辛苦打拼的事业，所带来的的好处和福泽，最多延续五代，也就是所谓的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封建时代分封会随着继承而降低等级，天子嫡长子继位，兄弟分封诸侯，小宗位列卿大夫。

而后便是士族、庶人等等，五代之后小宗的子孙就会成为平民，不再享受阶级特权。

封建时代的春秋时期，还有一套恩荫五代的等级制度，而到了西汉便成了三代。

三世而斩就是出自西汉的战国策原文——今三世以前，至于赵之为赵，赵王之子孙侯者，其继有在者乎？

从这一辈往上推到三代以前，甚至是赵国建立的时候，赵国国君的子孙被分封诸侯的，现在他们的子孙还有能继承爵位的吗？

神仙姐姐能给他们富贵，她艾丽娅就能让他们再也富贵不下去，资本给他们带来的合法收益艾丽娅一分都没少给，但是资本带来的特权，她半点也不会让他们拿来显摆使用。

“小、小姑、我——这——”

大公子的气势完全被压制，目光闪躲不敢和艾丽娅对视。

而旁边二公子陈少则是脚一滑跌坐在地，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竟是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这哪里是什么可以欺之以方的君子，倘若放到古时候，这便是那‘山僧不识英雄主，只晓哓哓问姓名’的雄主豪杰。

”我要是个普通学生，今天能见到诸位权贵给我赔礼道歉的盛景吗？我是不是只能屈尊于诸位的手下，为你们的豪奢添砖加瓦？我有能力我也不能出头，因为你们的资本给我加了个盖子，有能力的是你们的得力属下，没有能力的就是你们拿来制造时机的消耗品，你们也配？”

“……”

换个简单的类比，那就是大军即将开拔征战，而他们这些负责军需后勤的，却还在互相之间勾搭着怎么当一个合格的黑心奸商，怎么在大军开战的时候制造需求缺口，获取更多的利润。

这放到战时，放到神恩世界，军团长能把他们吊死在王都城门上八次！

“你们哪里觉得自己错了？你们只是觉得手段错了，目的却还是那个目的，那么来啊——让我看看是你们的商会厉害，是你们的资本厉害，还是我这个人站在这里，比你们更厉害。”

艾丽娅双手掸了掸身上的浮尘，坐下来，双手平放在扶手上，那坐姿大马金刀浑然不似女儿，倒像是个将军。

“我给你们时间，你们找谁都行，找你们的父辈祖辈，甚至是找到我那位好姐姐，让她来给我施压，我要是认输了，以后你们说了算，你们要是输了——”

“小姑、小姑您不要生气！”三小姐惶恐地比划着手：“大家不要冲动，事情没有到这地步，何至于此！”

如果说最开始只是简单的装逼打脸，那么到了现在，不知不觉就被艾丽娅拖进了一个格局大得离谱的视角上。

敲打？那是什么？

她这是要直接砸烂那些分肉的大锅，甚至还想着打断他们这些资本的脊梁骨！

至于说没有人可用——东山大是什么地方？新海大又是什么地方？

共和国缺人才么？共和国有的是人才，反倒是人才们缺少出头的机会，缺少一个可以松开桎梏施展的舞台。

这个舞台，说小了叫风口，过去都被他们这些资本拿捏着，想要捧谁就捧谁。

说大了就是时代洪流浩浩荡荡，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引领一个时代的，到底应该是被资源裹挟的人，还是被人驾驭的资源？这就是他们作为一个特殊群体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数代人积累起来的生产资源，是有形的力量，尽管德不配位，可是哪怕神仙姐姐也还是要考虑到给他们一个富贵才能驾驭这些人，算是在最开始就拟定了一份双赢的君子协议。

现在他们被抓到马脚了，君子协议里面想要当小人，而艾丽娅则是直接把桌子掀了，依旧是双赢。

但这个双赢，是她要赢两次！

二代F4很清楚这个危机他们驾驭不住，哪怕父辈祖辈平息了对方的怒火，他们几个也必然被裁撤替换。

那么现在只剩下两个选择了，要么是彻底拜服，以后唯艾丽娅马首是瞻，尽量保住几个人的锦绣前程。

要么就硬扛到底，把事情捅上天也要逼迫艾丽娅让步，为此甚至不惜和那位老祖宗站到对立面。

二代F4互相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的只有惊怖和懊恼，没有半分可以坦然坚定站直了腰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