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了一口气，紧了紧手里的大戟：“为什么不能够好好说呢？”

“是啊，我也在思考，为什么不能够好好说。”艾丽娅微微矮下身子，单手横戟，戟尖朝前：“为什么说了就是不听呢？有的人总是这么不听劝，自以为是，你说对不对？”

“我——”

「咻——————」

一阵尖利到刺耳的破风声，在亲妈怪开口说话的那个瞬间炸响。

后者的瞳孔倒映着对面那柄大戟，一时之间，天地之间都像是失去了颜色，只有那柄大戟的乌光。

戟尖就这么放大、前刺、逼近，直至绞锁住周遭的空气，拧成一个可怖的旋涡。

伴随着艾丽娅的单戟前刺，简简单单地一探手，双方的距离几乎是瞬间拉近，亲妈怪刻不容缓之间凭借自己的肌肉记忆，强行拧身竖起手里的铁戟，错开这一击突刺，不敢硬接。

「铛——刷啦啦啦————」

闷响、火花、让人牙酸的摩擦声，还有那飞溅开的不知道是铁锈还是漆壳的碎屑，纷纷扬扬。

在外人的眼中看来，红裙女的衣摆乃至于腰腹的衣物，都往里塌下去一道涡旋般的凹陷，劲风扬起一道明显的湍流，几片落下的叶子被拧开的大戟绞进去，当场炸开成齑粉，细碎得几乎腾成了一小团绿雾。

大戟旋刺向前，艾丽娅身子一拧，生铁戟柄扬起一道不堪重负的嘎吱脆响，猛地往里一拍。

「咚——————」

亲妈怪原本还想要硬接，可是甫一入手，便像是触电一样后退开去两三米远，最后一脚重重地后踏在地上。

可怜的青石砖被踩得崩碎，弹飞起来的碎石料笃地一声没入旁边的树干之中，不见踪影，只留下一个小洞。

单纯以周遭的视角而言，红裙女之前的贴地前刺显得极为厉害，有种武侠的味道，技艺纯熟。

而在真正看得出来细节的人眼里，艾丽娅这可怖的一刺一拍才是真的恐怖，技近乎道。

杀伐纯粹，让人心寒，这两下哪怕只是扫到了，那也是个筋断骨折的下场，绝无幸免的道理。

“用兵器，你不行，杀人，你不行！”艾丽娅扬起大戟：“就连当母亲，你也不行——陆无瑕！你能做什么！”

“……”

“回答我！！”

红裙女低下头，看着手里已经呈现出肉眼可见弯曲的大戟，虎口还能感受到轻微的颤抖。

她沉默了几秒钟，抖手扔开那柄并不趁手的铁戟，然后开始挽衣袖，那目光倔强地直视着艾丽娅，不答话。

艾丽娅和她对视了片刻，嗤笑出声：“怎么？不服？”

“我不大会用兵器。”

“那你会用什么？”

“……用拳头。”红裙女理好了衣袖，抬手抱拳，表情郑重：“请赐教。”

说话间已经开始踏前，待到往前行了两步，身子便成了往前冲的发力姿态。

摄像机原本给了她的特写，可是一个晃眼人就没了，镜头下意识横移过去，那武师的头从摄像机后面探出来。

只见‘轰——’地一声闷响，两道身影已经撞在了一起，地面炸开一圈尘浪。

挥舞着大戟的艾丽娅回戟横身，红裙女却仗着近身的优势反过来贴上去，直取艾丽娅的腰腹。

“这是短打的路数！南拳的黐手！”八爷下意识地讲着自己的见解，但是却看不懂更多的细节。

太快了！

两个人的动作快得出奇，艾丽娅抖手扔开大戟，那铁戟在空中翻飞着还没落地，两个人就已经啪啪地交手了数十下，拳脚互相撞在一起的声音像是用木棍抽打皮革布帛，让人心跳跟着漏了一拍，不由自主地屏息看着。

直到某一个瞬间，红裙女肩膀猛地一矮而后一怂，整个人撞进了艾丽娅的怀中，将其撞飞出去。

“好一个贴衫靠！！”八爷高喝出声，舒爽的凉意直冲天灵盖：“咏春接八极，好刚猛的力道！”

伴随着这一声喝彩，红裙女收步定格，重新拉开一个拳架，呼出浊气，英姿飒爽得好似主角一般。

这个时候，那柄大戟才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叮哐的脆声……

然而不等她这一口气回过来，耳边却传来艾丽娅的笑声——

“哈哈哈——好！！”

那一声长笑由远及近，笑声还在面前，好字便如同雷霆一样在耳边炸响。

而伴随着那声好字一起重新袭来的，是磅礴如同海啸一样的悍然拳势。

拳还没打出来，气机就已经锁死了退避的道路，红裙女眼瞳收缩如针，如果现在退缩了让出了弱点……

——这一拳会死！

她放弃了避开或者卸力的可能，双手回过来交叉封在中门之前，足尖轻点试图尽量减少这一拳的冲击。

那是一记古朴得近乎简陋的右臂后手直拳，弓步前踏，拧腰，发力——

伴随着那一脚踏前的弓步重重地踩落，蜘蛛网一样的龟裂痕迹在地面上蔓延出去三四米远。

砖石向下凹陷，地下的裂隙之中挤出来一阵土雾，而右手就在那卷动起湍流的土雾之中平直地轰了出去，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

可是在众人的视野里，那道英姿飒爽的红裙身影，像是炮弹一样倒飞出去撞碎了上柱国府邸的漆色矮墙，整个人不知道深入进去片场里面多远，只能隐约听到翻滚的杂音，和从那烟尘内里遥遥传来的东西掉落的声响。

八爷呆呆地看着这一幕，那两台摄影机后知后觉地像是笨拙的大鹅一样探着头，从左往右看，然后往右再往右，伸直了脖子，动作带着脖子生锈一般的僵硬和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