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打骂的那个中年男人坐在地上，低着头看着地板，脸上满是愧疚，看不清楚眼神。

也不知道是真愧疚还是假愧疚，他连头上的伤口都没擦，任由血迹在脸上干涸凝结。

“……我愧对国家，愧对你们，我没有脸继续当这个局长了……”

他撕下自己肩膀上的肩章，将其放到桌上：“御下不严，他做出这种事情，我要负连带责任，我请辞。”

两枚将星的肩章，分量何其沉重，更何况有消息称秦虎臣到年底就会晋升上将衔。

他这种年龄晋升上将，自然不是为了去哪里执掌军权，而是他再有几年就要内退了，这是给他的荣誉。

结果晚节不保，在临交班的最后这一段时间，居然出了这种事情——

九局的情报部门，私自收集分析和艾丽娅有关的人或事，并且制定了多套反制战略。

这在艾丽娅刚出现的时候是正常的，甚至在蓝星那边，白梨当着艾丽娅的面干过这事儿也没什么。

因为那个时候的艾丽娅只是艾丽娅——可是现在是吗？

在知道艾丽娅的身份和定位之后，尤其是在神恩舰队降临之后，情报部门干这事儿是想要做什么？

如果单纯是设想，那还可以说是谨慎和料敌从宽。

毕竟论迹不论心，情报部门的分析团队不负责决策，怎么往坏了想都算是他们工作的一部分。

可是他们真的动手了！！

阿喵是一部分，情报部门甚至把手伸到了无忧岛的宋氏重工和东山大的学生团体里，艾丽娅父亲的利亚基金更是没有被放过，有一部分情报人员甚至接到了来自内部的秘密调令，对TPC和第三新神恩市进行军事级别的渗透。

秦虎臣之前一直没有得知这些命令，现在他把所有的外派人员整理了一遍，赫然发现艾丽娅身边举目皆敌。

而最他妈扯淡的是这些所谓的‘举目皆敌’有至少三分之一是来自共和国的！这三分之一的一半来自九局！

谁是朋友？谁是敌人？

要是这些事情被捅穿，艾丽娅当场反了，那也是被逼反的！

“之前宋先生跟我说这件事情，还不敢明说，我还奇怪他到底遇到了什么。”

秦虎臣低下头，下意识想要拿自己的茶缸，然后发现之前砸了出去，只能是无奈地感受着嘴里的苦涩。

“整个宋氏庄园就差没把大门打开，就差没把他卧室的门都敞着，让别人看清楚，看清楚他宋先生没有二心。”

“……”

“我原以为是他标榜自己的忠诚，却没想过原来是我们逼的，把他吓得不得不这么做！”

“……”

“你们以为那一位是谁？啊？你们以为你们又是谁！你们以为我们是谁？！”

说着秦虎臣就来气，三两句话再度暴怒，他指着自己的座位，面对着自己当年最看好的学生之一。

“你不就是想要这个位置吗！坐啊！”

“……”

“挟天子以令诸侯——你也配？！你以为你是曹孟德，她是汉献帝？！”

“……”

“她要是称王称帝，现在！立刻！马上！全世界都要捏着鼻子承认她！你怎么敢！你怎么会觉得你有能力去控制这么一个存在？啊？你这么有本事，你为什么不去开疆拓土八千里，惹个封王万户侯呢！”

“我现在大概理解，为什么那一位之前要辞职了……我原以为虫豸都在外面，我们自家应当是一条心的，没想到人心难测，人心难测啊……你有本事，来！你来！我这个位置你来坐！”

一番训斥如同狂风暴雨，他最后用一个词为艾丽娅定下了注脚，失望地看着从头到尾不敢和他对视的学生。

“天威难测——”

西方说，不可直视神明。

东方没有神明，也不稀罕那些家伙，东方不可直视的，在古代是皇权，那就是天。

这些傻东西，放到古代那就是在做什么——以锦衣卫的身份，去私自渗透皇帝身边的人。

悄悄往皇帝手底下的其他部门安插亲信，逼得皇帝的身边人不得不自证清白。

甚至妄图逼宫，想要用所谓的‘情感’来捆绑一个无限伟力归于自身的‘皇帝’陛下。

怎么？你也是纪纲？你也想造反？！

“……我亲自去向她道歉，你们等着政审部门调查吧，你们做出来这种事情，已经不是一句职责所在能够糊弄过去的了。”秦虎臣看着自己的肩章，闭着眼睛叹了口气：“现在想想，我也是和你们一样罢了，我去道歉，无非也是豁出去这张老脸，用当年大小姐的几分薄面换对方息怒，有一份交代……”

这么算的话，他又何尝不是想要用感情捆绑对方呢？

但是总得有人去承担什么啊，去做点什么……

他看着坐在最边上的白梨，抬手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的位置：“坐过去。”

低着头听训的白梨被旁边的人推了推才反应过来，恍惚间左右看了看，又指了指自己：“？”

“坐过去——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代理局长了，有些事情，你看着办。”

“不是，怎么我就……老头子，这不合适吧？”白梨慌忙起身，汗都下来了：“我不行的啊！”

“行不行，不是你说了算，现在是谁说了算？”秦虎臣摇了摇头：“我问你，你有参与这件事吗？”

“我真不知道有人干这事儿！”白梨连连摇头：“我要是知道了早就跟你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