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行吧……很小的时候捏过，就是不够淑女，被老爷子狠狠骂了一顿，真要说喜欢那也不至于。”

说到这的时候陆清笑了笑，没有小孩子可以拒绝塑料泡泡纸，就连她也是一样。

“我很喜欢那种按下去啪的一声然后瘪了的感觉，但我家条件你也知道，不可能买太多新东西，所以泡泡纸这种东西对我来说还是挺珍贵的，很小的时候能捏一捏其实就挺解压的。”

“但洛茵不同，她小时候为了捏泡泡纸，背着她爸妈买了一大堆用不着的东西，已经成病态了。”

“那这和她分手有什么关系？”

陆清愣了愣，实在没办法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可尹苏却自顾自的回忆往事，甚至视线都没有往她这看一眼。

“你从这件事就能看出她的性格，而且她后来发现，更过瘾的是把一个人的心捏碎，啪的一声，然后看着这个人脸上的表情，有震惊、有不可思议、有迷茫、有愤怒、有伤心、有恐惧。高中是什么初恋男友，在他之前洛茵就已经谈过十几个了，这还只是她初中三年的战果，之所以没人知道是因为每次分手的时候她的男友都会以各种理由转学。”

“？！”

“那时候她问我她是不是变态？我说你觉得自己是变态吗？”

“她怎么回答？”

陆清下意识的问出这句话，现在隐隐约约的察觉到，关于当年的事，尹苏有太多地方对她撒了谎。

“我可能的确挺变态的！这是她当年的原话，那时候她笑得真的很好看，但却让我后背发凉，因为这就不是一个刚上高中的女生应该说出来的！”

“所以你这些年不说，是在帮她遮掩？！”

陆清突然意识到什么，和移情别恋所以分手比起来，这种阴暗的心理简直就是反人类！

“也不算吧，如果你看人看多了就会知道，每个人都有两张皮，一张是给别人看的，一张是给自己看的。但是给自己看的这张皮越丑，我们就越是想忘记这张真实的皮，所以每个人聊到这的时候都会想回到第一张皮的世界里，那个世界会让人远离自己的丑陋、黑暗和绝望。”

“我和洛茵成为闺蜜的转折点就在这里，她和我说了她最不可告人的秘密，我就不能再像其他人一样对待她，不能再像其他人一样夸赞她长得漂亮、心地善良，而是要让她能和那个无法直视的自己在一起。这件事你还是第一个知道的。”

“但现在看来你好像失败了……”

陆清陷入沉思之中，不管当年尹苏尝试过什么，现在结果都摆在这里，她是其中最受伤的那一个。

“看你怎么理解失败吧，在闺蜜上, 我确实败了，但在帮助她上，我赢了。她是真心的喜欢方荣，这么多年至少没害他，就连怀了别人的孩子都只是意外，不是真的想毁了方荣，这一点我必须得承认……”

“你还真是好脾气呢～～”

“这和脾气无关，你听完就能理解我了。有一次她和我说了她做的一个噩梦，说她在机场里狂奔要去赶飞机，但却不知道飞机的班次。当她看向机场的大屏幕时，发现所有目的地都是空白，她管不了那么多，干脆随便上一个飞机走了算了。醒来她才突然意识到，她根本不是要去什么地方，而是单纯的想要离开这里，这里让她感到不安。”

“可她上了飞机才发现，周围的人都捂着鼻子远离她，在她周围形成了一汪泛着绿泡的腐烂液体，不仅恶臭还剧毒，而这些液体正从她身上源源不断地涌出，所有靠近她的人都会被污染，都会死去。”

“她开始绝望地狂奔，喊救命，但所有人都远离她，她慢慢地融化，就像是冰淇淋一样，在太阳下变成一滩黑水。这滩黑水慢慢腐蚀了地面渗入地下，她看到了一个地下王宫，里面有个美丽的女人，浑身都是玫瑰花斜倚在王座上。”

“她朝那个美丽的女人走去，却发现那不是王座而是棺材，也没有鲜艳的玫瑰，只有一把把沾满鲜血的刀插在女人的身体里，然后她就冷汗涔涔地醒来”

“说到这的时候她的面容突然变得很苍老，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十岁，看不出丝毫青春气息。她那时候对我说：我知道那个女人就是长大的我，我不能靠近任何人，任何靠近我的人都会被我杀死，而我自己终究也会被自己毒死！”

“我为了安抚她回家查了很多的资料，并且结合她之前和我所说的一切，最后我告诉她，这个梦是在告诉你，你通过毁灭建立起来的一切，最终也会被毁灭掉。当你去毁灭男人的时候，你会有很强大的感觉，但是这个强大感和价值感，是无法替代爱的，但你把所有的情感和爱都毁灭了，这时你就成了世界上最孤独的人，你必须要不断成功，才能把毒素排出去。可现在你已经成功到头了，或许是真心喜欢上了一个人，又或许是无法再从这件事中获得生存的养料，所以这种胜利感已经是强弩之末，你的毒开始反噬你自己了！”

“但她却不以为然，只是问我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她不做噩梦，我作为她最好也是唯一的朋友？有责任也有义务帮助她！”

“我说当然有，如果她不想晚上做噩梦，那就把噩梦带到白天。”

“她那时候很奇怪，问我怎么才能把噩梦带到白天，我给她的建议是和我谈谈她身上的毒，以及她为什么要去收集男生的痛苦，这就不应该是一个高中生的所作所为，更何况她的这种行为还是从初中开始的，心理畸形得不是一点点。”

“但她还是不太信我，我就只能告诉她我是以朋友的身份在和她聊天，想和她谈的是她的孤独以及对爱的渴望，更有对渴望的恐惧。”

“我还想和她聊聊她的梦，在梦中，她发现自己身上不断流毒，向所有人求助，但他们都离她远去。”

“我问她那时候是什么感觉，她说她很无助，所以我从那时候就知道，洛茵一直隐藏自己光鲜亮丽的背后，是一个不能被爱、一直被驱逐被嫌弃的小孩，表现出来的就是男生私下里说她「骚」，女生私下里说她「女表」。”

“或许是我说中了而且说得这么露骨，洛茵脸上挂不住，很讥讽的看着我，说如果这样的她靠近我，我会不会也跑开？生怕她传染我？”

“你怎么回答？”

面对陆清的追问，尹苏愣了愣，随后一字一句的说出。

“如果你真的拿我当朋友，那我愿意试着靠近你，但你也需要试着接受我，我们可以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可她却腾地一下站起来冷笑，说我放屁，她只拿我当发泄情绪的垃圾桶，从来没拿我当朋友，之前的一切不过是她装出来的假象而已。”

“我那时候还是很后悔的，以为自己说话的温度太高，也许烫到她了……”

尹苏低头喃喃的一句，当初听见洛茵那么说，她真的是用尽一切可能去帮她，有真心也有谎言，可之后发生的事情，却让她始料不及。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那之后呢？”

“之后她和我冷战了很长一段时间，穿着也是越来越性感，完全不像是普通的高中生。班主任也为此找过她，但她完全不为所动。直到有一次方荣来「骚扰」我，她冲上来眼睛水汪汪的看着我，笑眯眯的问我最近有没有想她……”

“这是什么路数？”

陆清皱了皱眉完全不能理解洛茵当初的所作所为，但尹苏却像是没听到，自顾自说着自己想说的话。

“以退为进吧，然后我顺水推舟，说我梦见她主动来找我，但是态度要更积极。她听后稍稍愣了一下，或许没想到我会这样接过话茬，但很快就恢复那种不着调的态度，又问我现在看见她这样心里是什么感受。”

“我没回答她，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问得就让人摸不着头脑……”

“可随后她又让我假设自己是男的，让我给她的装扮打个分，我立刻就明白先前那句话里藏着的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是男生，那心情肯定会有所顾虑。她的感情史之所以能那么丰富，就是因为这刻意展现出来的甜美模样。包括我们那个男班主任在教训她的时候，也只是说她穿得有些成熟，不符合高中生的年纪，从来没说她有伤风化，在「追求美」这一条路上，普罗大众应该都是一样的……”

“在这种前提条件下，如果我选择顾左右而言他或者言不由衷，那就意味着我不接受我作为一个真实的人存在，或者说我不认同她的魅力，这种欲望越是压抑，就越容易出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