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依依是亲自去过「伊苏」的，所以知道那就不是一家能赚钱的店。

在夏氏商场里占据那样一个好位置，进去消费的人都是少之又少，那之前没到夏氏商场的时候情况更是可想而知。

自己的母亲这些年一个人都过得紧巴巴，那要是再多一个拖油瓶，把衣食住行通通算上，恐怕在没有其他人帮助，母亲又不打算以「尹苏」名字站于人前的情况下，两个人就真的只能吃白饭和咸菜了。

“从这一点来看，我应该承认你做得对，没有带着我一起「自甘堕落」，但生活又不仅仅只是看质量，你为什么就不问问我愿不愿意呢？”

“……”

“如果你一个人都不介意贫穷，那又为什么会觉得我介意贫穷？”

方依依一句话问得尹苏哑口无言。

不管她的理由再怎么正当，这都是她逃避不了的一个问题，当初做这个决定的是她自己，自始至终都是她自己。

方荣想补偿，陆清也想帮忙，但最后都被她拒绝。

“就算你走的时候我不能说话，那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来接我？不来问问我愿不愿意跟你走？”

“……”

“你肯定又要说是为了我好，发生那种事后这么多年一个人浑浑噩噩，跟着现在的你只会过苦日子，对吗？”

“……”

尹苏无法反驳。

虽然有洛茵的缘故在里面，但更多的还是自己心里迈不过去那道坎，否则拼着鱼死网破，洛茵未必就敢撕破脸。

“妈，这些都是你自说自话，你单方面的强加给我你的想法，这样真的是为我好吗？”

这世上最残酷的事情莫过于自己的父母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做一些过分的事情，这一点上方依依有绝对的发言权。

“你从来就没有问过我的意见，我也从来就没有感谢过你，荣盛千金对我而言是一个负担！如果我的父母都是普通人，怎么会有人不惜当小三也要倒贴？！”

“……”

“如果自说自话就能让所有人幸福，那个人意志的存在又算什么？”

“……”

“我的母亲用最温柔的理由做了最残酷的事情，这世上唯一在乎我的人十七年来都没有见过面，甚至在几个月之前，我还一直认为自己的母亲过世了……如果这是「为你好」，那这世界不是太残酷了吗？”

“……”

“有些话我连叶熙都没说过，所有人都以为我很爱你，这是事实，哪怕这么多年我从未和你待过一天，但我只要知道你是我妈，知道你会无条件的爱我，我心里的感情就压抑不住。”

“……”

“但相对的，我也比谁都恨你！”

方依依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最后得到的却只有尹苏口中不断喃喃的道歉。

“每次我躲在房间里掉眼泪的时候，我都在想我的父母为什么这么残忍，如果不喜欢我，如果嫌弃我是个女生，那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

“……”

“我从来就没有以「荣盛千金」这个身份为荣，相反……我以它为耻！我很害怕被别人知道我的这个身份，因为所有人都会说羡慕我，羡慕生下来就衣食无忧，羡慕我有一个那么厉害的父亲。但我真的不在乎，我比任何人都要讨厌听到那种话！”

悲惨的回忆来自于方依依很小很小的时候。

那时候只有她和方轩是每天被司机接送的，所以几乎所有人都问她家里是不是很有钱，包括老师也对她有特殊的待遇。

所有人都说着羡慕的话，甚至有人想去家里看看。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个家里没有亲人，自己稍微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就会被骂，可方轩却不是这样，无论做什么那个女人都是笑眯眯的。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她开始知道，原来每个人家里都是有妈妈的，不像她家里只有阿姨，而且还是一个不怎么喜欢自己的阿姨。

“爸做的那些事确实无法原谅，我也从来没想过你能原谅他，我还没有那么不懂事！但我明明什么也没做错，就因为我是你们的女儿，所以你连我也要一起排斥吗？”

方依依自认为这才是藏得最深的理由。

虽然很不想怀疑自己的母亲，但自己的母亲不可能不知道这样一件简单的事情。

那在一个个猜想排除之后，最后剩下的只有这个，看到自己就会想起父亲想起那段不好的回忆，自己的母亲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所以才会每年都在扫墓的时候偷偷看着，但从来都不露面，矛盾的心理就来源于此。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但你先让我打电话好吗，别再说了……”

“妈，我等了你十七年，我比任何人都要爱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求你别再说了……让我打电话！”

“别走了……好吗？哪怕只是让我每天去见你一面也好，我想喊你一声「妈」！”

“不走了……我不走了……我再也不走了……”

尹苏的声音哽咽到已经很难听到一串流畅的句子。

就在她泪眼模糊想要再次尝试着去拿手机的时候，方依依从自己的小腹上拔下了那把刀。

“啊！你干嘛？！”

尹苏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去按伤口，但视线却被那把刀所吸引，猜想当中泛着寒光的匕首也没有看见，只剩一个单独的刀把。

“妈……都是假的，血包和伸缩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