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一次的特别考试，就是一个很简单的数学问题，特别是对于想要拿到年级第一名奖励的那个学生。”

“在排除掉真的会有人用一百万个人点数的冤大头价格去和校方兑换额外票数的情况后，各班级的赞美票和批评票的数量就都是一个固定的数值，所以在这一场零和博弈中，要做的其实就只有去提升自己的分数、削弱对手的分数这两件事而已。”

绫小路清隆闻言也是点点头，他直视着北川凉的瞳孔很干脆地承认道：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在这次特别考试的准备阶段初期，北川你确实营造出了一种我有机会的氛围，而且一度地让我自己都快要相信了。”

从这次特别考试的规则曝光开始，绫小路清隆就已经在心里飞速地计算过了北川凉可能会得到的分数上限，假设一年A班的学生全部内部赞美票给他一张，一年B班全部对外的赞美票也都填他，那么在不计算批评票的情况下，北川凉一共可以拿到三十四加三十九共计七十三张赞美票。

而由于一年B班在这一次特别考试中明面上表现出的是一种完全封闭，不和任何班级合作的姿态，因此绫小路清隆便只能从A班内部下手，前园的小团体所要做的其实就是去借由着自保的旗号去互相投赞美票，这样北川凉的那张赞美票就会自然缺掉，而如果她们能再在批评票上填几张北川凉的名字的话，那他的分数还会进一步地下跌。

除此之外，南云雅的手中还捏着一年C班全部的三十九张对外的批评票，而事实上绫小路清隆已经做好了在万事俱备后私下联系对方让他将这些批评票全部填上北川凉名字的准备，这样一来的话，北川凉的分数就会下降到二十多分的水平。

接着，再去一一地处理掉其他一切可能的变数。

一年D班对外的赞美票和批评票全部花个人点数买来，一来能让葛城康平欠下自己的人情，二来也是侧面地杜绝了北川凉从D班买票刷自己分的可能性。

其实绫小路清隆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够成为年级的第一名，哪怕他确实相当需要这份保护点数。

这依然是一道简单的数学问题。

就如同北川凉身上可能背负着的来自南云雅的足足一个班级的批评票打击一样，读完了北川凉这本恋爱百科全书中轻井泽惠那一页的绫小路清隆非常清楚一个事实，那就是一年B班的所有对外批评票，都极有可能会被轻井泽惠给指示着投到自己的身上。

提高自己的分数、削弱对手的分数。

他和北川凉其实都在使用这最简单却最直接的一种方法而已。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绫小路清隆却渐渐地意识到了，哪怕是这份最理想的情况也绝对没有办法实现。

最大的问题首先出在南云雅那边，等绫小路清隆准备去找对方进行交易的时候，来自一年A班的天泽一夏已经完成了捷足先登，他甚至还没认清什么情况，就已经从对方不耐烦的回答中得到了他已经准备将那些批评票全部投给一年A班前园的这个答案。

事实上，这也算得上是一种奇妙的阴差阳错了。

正是因为他在文化祭上一门心思地借助着北川凉和雪的掩护竭力避免着和绫小路笃臣的正面对峙，只在最后的结束时刻卡着时间点和对方匆匆地见了一面，反而错过了察觉到南云雅如今心理情况的最直接途径，甚至于由于绫小路笃臣自己随口扯谎了一个身份，间接地又让南云没有像发现天泽一夏是某个大人物的亲生女儿一样地去发觉到绫小路清隆的可能身份。

然后，出问题的便是葛城康平和一年D班龙园翔所签订的那份合同，那个简单却有效的文字陷阱直接地盘活了一年A班和D班的交易，让绫小路清隆事先以为已经不可能轮到北川凉头上的D班的对外赞美票还是汇聚到了A班。

最后的最后，便是北川凉针对他出招的见招拆招，即茶柱佐枝的相关事件。

在绫小路清隆的视角里，事实上，到了临近结束的这几天，一年级各个班级对外的票型其实都已经定了下来。

一年A班的赞美票会给户冢弥彦，批评票会给真锅志保；一年B班的赞美票给北川凉，批评票给他自己；一年C班的批评票给了前园；一年D班的赞美票给北川凉，批评票则是给户冢弥彦。

而在这整整齐齐的投票中，其实就只有他们班、也就是一年C班的对外赞美票是一片混乱。

葛城康平和他的小团体会投给龙园，这是出于和龙园之间的契约，但剩下的学生还有将近三十人，葛城康平又不能暴露他和龙园翔之间关于户冢弥彦的交易，因此便只能让C班的学生们自己发挥，这些票便全部沦为了C班学生自己掌握的散票。

而北川凉收走这些散票只用了两招。

第一便是茶柱佐枝的助攻，绫小路清隆此前所疑心的那些与C班学生间的一对一谈话确实是北川凉所指使的行为。

在和C班部分女生的对话中，茶柱佐枝会再次扮演受害者，假称北川凉在接受调查期间威胁着她进行了串供，即如果茶柱佐枝不接受他的交易要求，他就顺坡下驴主动地向校方表明茶柱佐枝作为班导在平日里对他确有不符合教师身份的不良诱导行为。

众所周知，在师生恋这种严肃的社会问题上，大众对于教师这边的追责一定会更为严重，毕竟说到底都能是一句‘人家孩子不懂事就算了，你这么大的人了也不懂事？’，而在爆料人同样出自C班且与当事人北川凉之间关系不好不存在串联污蔑老师的情况下，茶柱佐枝自然会陷入到百口莫辩的境地，到时候被直接离职都有可能。

也正是因为如此，茶柱佐枝不得已地只好再次接受了北川凉的要求，他会站出来为两人的关系自证清白，但代价却是茶柱佐枝需要在班里为他拿到至少十张的赞美票。

除了北川凉本人在C班的声誉再次受到了一定的负面影响外，这一套话术取得的效果无疑相当成功，毕竟就和文化祭那次一样，学生们总是会下意识地信任自己的班导所说的话，更何况其中的逻辑也算得上是通顺。

而在通过茶柱佐枝的渠道骗完了女生那边的赞美票后，北川凉又再次出手瞄准了C班男生们的那些。

“对了，今天早上那个投资理财小课堂里，突然有人在你的名下押了三百万个人点数，赌你一定会掉到年级倒数前三的位置，那也是北川你自己投的吧？”

面对绫小路清隆的询问，北川凉只是笑了笑，轻轻地点了点头：

“左手倒右手罢了，不过应该也能骗到你们C班的几张赞美票，毕竟我下完注之后，可是有不少人立刻就跟着我反买了，里面应该就有C班的学生吧，我猜。”

“或许吧，就像你说的那样，左手倒右手的局，能骗到一张都是稳赚不亏的生意，毕竟在校方那边买的话就是一张一百万个人点数的价了。”

绫小路清隆对此只是点点头，他一开始其实也有想过借由着这个竞猜玩法去针对北川凉，但马上便放弃了这条思路，因为就算真的往里砸个人点数去操纵舆论，他手里可以使用的资金也比不上北川凉手上的雄厚。

“不得不说，这一次确实是你赢了，等到明天公布结果的时候，你应该都要有快一百分了吧。”

“……没有。”

北川凉对此只是摇摇头，接着便扭头看向绫小路清隆，笑着指出了他在这次特别考试中的最大失误：

“你总是太理性过头了，所以在推理出我所有的计划并计算出无论怎样也无法再从分数上超过我之后就理所当然地迅速收手了对吧？”

“但其实，一年B班和一年D班对外的赞美票从来就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全部集中在我一个人的身上，我让他们填上了A班每个学生的名字。”

在听完北川凉的这番发言后，绫小路清隆的瞳孔也是因为惊讶而下意识地微微缩小：

“什么？”

对于绫小路清隆而言，他暂时还很难理解北川凉的这一出在他看来可能有些多此一举的行为，毕竟从理性的层面来说，这等于是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几十张赞美票，甚至因为这些差距而错失第一名也不是没有可能。

“别那么惊讶，这也算是一种对人心的欲擒故纵吧，不过代替我出手的是帆波就是了。”

在他和一之濑帆波的计划中，这时候就会轮到帆波登场替他揭露‘一片苦心’，这样一来，班里绝大部分的学生应该都愿意去投他一票赞美票。

说着，北川凉也是向后躺着将脊背舒舒服服地靠在了长椅的椅背上，有些怔神地注视着天际边缘已经渐渐西沉的夕阳，而绫小路清隆同样是显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姿态。

在经历了今天这场和北川凉的复盘之后，他逐渐清晰地察觉到了自己想要击败对方所欠缺的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即所谓的人际关系。

轻井泽惠会让一年B班成为北川凉先天潜在的票仓，一年D班的龙园翔会愿意和他联手对C班布这么一个局，一年A班的一之濑帆波会为了对方的这个计划而前后奔走，和北川凉一起演上这一出完美受害者的戏码，无外乎都是因为他们和北川凉之间的关系。

这无疑是一次沟通与情报的较量，但除了A班之外，绫小路清隆完全没有将触手伸进其他班级的机会，甚至于对本班的掌握力度也一塌糊涂，哪怕借着从三年级那边拿到的个人点数开路，效果也依然有些一般。

不过都不要紧，他在白色房间里也从来不是对新事物新知识上手最快的那个，而是学习速度最快的那个。

两人之间就这么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由绫小路清隆主动地先开了口：

“转到B班的话，我们可就是直接的竞争对手了，其实单从人才的角度去考虑的话，我并不觉得现在的B班能比得上A班，倒不如说要平庸太多。”

“确实，不过我去了就不一定了。”

说到这里，北川凉也是将双臂枕在脑后，扭过头去对着绫小路清隆哂笑了一声：

“不过我又不是因为这个才去B班的。”

“那因为什么？”

“……你到底是神崎还是绫小路啊？”

“我确实有看过他的那本笔记。”

“那你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