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秋白本以为这只是一次日常对有所懈怠的学生的一次鞭策，对方也确实是个比较有天赋的孩子，但这并非是影响柳秋白态度的关键，即便换作任意一个成绩不如何的差生，在对方学习不上心的时候，身为人民教师的她也必要为其敲响警钟。

却没想到林夕如此平静的说出这样的诉求，这是柳秋白从未遇见过的状况。

虽然柳秋白看似古板，但身为一个90后的年轻教师，她还是十分开明。

林夕的提议十分大胆，柳秋白并没有直接对他口头教育一番叫他以学习为重，甚至没有马上回绝，反倒心平气和的看着林夕说：“那你说说看你的想法吧。”

见柳秋白反应平淡，林夕心里松了口气，他最怕的就是班主任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直接拿大道理说教一番然后把他轰回教室，那样就十分难办了。

林夕说：“高中的知识实在太过简单，让我每天晚自习在教室里面对那些已经滚瓜烂熟的知识也只是在浪费生命而已，与其坐在这里浪费生命，不如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

你这孩子是在逗我玩的吧？

柳秋白脸上写满了困惑和不解，她自大学毕业后教书七年，这么令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情还是头一遭。

这番话光用狂妄二字已经不足以形容，那简直就是……所谓的中二吧？柳秋白不喜欢动漫，但对于这个词也有所耳闻，见林夕一本正经的说不切实际的话语，总算把脑内的这个词和林夕此时的行为联系在了一起。

要这句话换作他们班里那个江娴来说，那柳秋白没准还真信了。那个女孩子的脑瓜子也不知是怎么长得，年级上次次大考小考都是第一，在学校里除了学习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若不是江娴一直以来完全没表现出任何障碍，而且据她父母说待她去看过心理医生，医生也表示完全没问题，柳秋白都要以为这个女孩子是不是患有什么精神疾病了。

“老师没记错的话，高一下学期的期末考试，你在年级上只排189名吧。”柳秋白一脸淡漠的点破了林夕的吹嘘。

“嗯。”林夕毫不脸红的继续说，“以前我不想吸引过多的关注，所以只维持考到不上不下的排名就足够了，现在仔细想想，我不能再这么虚度光阴了，既然我生来不凡，又为何要墨守成规，走一条和普通人相同的道路。”

要不是柳秋白笑点够高，这下非得要笑出声不可。

一个高二男生，特别林夕又显得比较小，被老师叫来办公室谈话，却在一本正经的说自己“生来不凡”，场面实在太过滑稽，柳秋白深深感觉自己已经要掌控不住局势了。

边上坐着的几个悄悄侧过耳朵偷听的老师都捂着嘴乐个不停，作为旁观者角度看来，这实在太逗了！

“那你又要怎么证明给大家看呢，总不能凭你说你自己不凡，老师就真当你很厉害了吧。”柳秋白不禁用哄小孩的语气说。

柳秋白这时大概也明白自己这位平时很乖巧的学生最近为何怠惰，应该就是犯了所谓的“中二病”了吧，把该花在学习上的精力转移到如何实现自己妄想出的宏伟蓝图。

作为一个也是从学生时代过来还没有完全和现在的年轻人脱节的教师，柳秋白自认为应当对这些还未认清现实的孩子们多一些体谅，自命不凡不是坏事，可不切实际的理想总有一天会被冰冷的现实撞沉，唯有努力学习才是正途。

柳秋白脸色不变，心中正绞尽脑汁试图想出个万全之策，能够说服林夕先把重心放在学习之上，他真要能好好学习，花一些课外的时间去追逐他那不凡的理想，倒也无所谓，那就等着让时间来教会他这位可爱的学生来认清现实。

林夕自信的说：“既然柳老师你这么说了，不如我们做个约定如何？”

“嗯？”柳秋白示意林夕先说完。

“从下一次综合测验起，每一次测试总成绩我都会考进年级前……三，如果我做到了，直到我掉出年级前三为止，我都可以选择不来上晚自习。一旦我掉出年级前三，不来上晚自习的事以后我就绝口不提。您觉得如何？”

林夕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年级第一，对于他那位非人类级的同桌，他还是颇为忌惮，至少在不穿女装情况下参加考试他可没把握超过他的同桌。

一个上一次考了年级189名的学生，说要考年级前三？而且还是每一次综合测验！在整个华市一中除了江娴以外还未有第二人做到过。

这根本就是普通人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那如果你下一次测验就没有考进前三怎么办？总不能没有惩罚吧。”对于这位莫名膨胀的学生，柳秋白根本不觉得他能够成功，已经在开始谋划如何把他拉入正途。

“行！”见班主任不以为然的就要同意，林夕心中一喜，赶忙应下，“要是我下一次就没考进前三，不，只要我之后有一次没考进前三，就任凭老师您吩咐，您说的什么我都照办。”

“行吧，你们魏老师说今晚要数学测试，现在没准试卷都发下去了，你先回去吧。”柳秋白把林夕打发走，在林夕拉开办公室的门的时候又叮嘱道：“下次综合测试成绩出来前可不准不来上晚自习。”

“是！”

“去吧去吧。”

林夕走出办公室，轻轻把门带上。

柳秋白不禁笑出声，摇摇头拿起笔，又把下一本作业本翻开。

嗯？？等等！

明明是他叫林夕过来是要鞭策一番，怎么变成定了个不靠谱的赌约？先不提上不上晚自习这回事，关于林夕最近几天学习上怠惰的事情都还没说呢！

柳秋白转念一想，林夕想要考好，那以这个懒散的态度绝无可能，反正到时候他肯定考不进前三，以后要怎么约束他还不是随自己便，反正下一次测试也就在国庆之后，除开放假时间就只有一个多礼拜。

“哈哈哈哈哈哈哈！”旁边一个刚毕业一年多的小姑娘笑得捶桌顿足。

其他人脸上或多或少也带着笑意。

刚才的小插曲简直是个再有趣不过的办公室谈资，那个一本正经说奇怪话的男同学还挺可爱的，看起来就很让人有欺负的欲望。

在学生们面前老师们当然要表现得很正经，这时候办公室里只剩下老师，闲扯一些其他的不合适在学生面前聊的话也很常见。

那个笑得喘不过气的女老师不停用手拍自己平坦的胸口，抚平气息，过了好久才回过气来，笑着对柳秋白说：“柳老师你这个学生真是太有意思了！简直要逗死我了！”

“有那么好笑吗？”柳秋白一边低头继续审批试卷。

“当然有啊！”那个还在笑的女老师脸色一正，收了脸上的笑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气息，一脸正色学着林夕的口吻说：“一旦我掉出年级前三，不来上晚自习的事以后我就绝口不提。”

“哈哈哈哈哈哈哈！”又是捶桌顿足不止。

柳秋白：“……”

“柳老师，如果刚才那个学生，真的考进年级前三要怎么办呢。”旁边一个年轻的男老师脸上也挂着笑容，却是比较认真的问了个问题。

“要是一个学生，根本不需要认真学习，在我们华市一中还能每次综合测试都考进前三，那我还要那他怎么办吗？”柳秋白停下笔反问他，又笑了笑说，“可是又哪能有这么厉害的学生呢？”

就算是江娴，也都是全凭着被人拍马也赶不上的一股学习的尽头，才能保持住次次年级第一。

“哈~，这也是。”那男老师自嘲的笑了笑，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实在太异想天开。

……

综合测试，自然是指期中综合测试和期末综合测试这样所有科目都要考上一边的大考试。

在华市一中，期中与期末过半的时候，还会额外各举办一次不那么正式的小综合测试，无需另外再安排考场，同学们各自班里完成考试。

也因为这两次小综合测试相比于期中期末不那么被家长们重视，因此这两次小综合测试的难度还有更高一些。

林夕也没天真到认为只要自己考进前三就一定能拿到班主任的许可，他虽然不清楚老师的职权，但很明显准许一个学生不用来上晚自习已经超出了班主任的职权范围。

可他不这么办那更无机会，正如他所说，现在让他去参加晚自习学习高中范畴的知识根本是在浪费时间，即使同样是学习，还不如让他自己在家里换上女装学习其他更复杂的知识。

林夕回到熟悉的高二233班教室，里面时不时响起哗啦翻试卷的声音，教室门没有关，他直接从后门进去。数学课代表李英泽正朝自己的座位走去，应该是刚把试卷分发下去。

很遗憾，这只是一次普通的数学小测验而已，并不算在赌约范畴之内。

林夕也朝自己的座位走去，自己桌上的那份试卷被折叠了一次，被他离开时桌上放着的化学书压住一角，这才没被天花板悬挂着的转个不停的风扇吹到地上。

他目光在试卷上稍作停留，折线平整，对折之后刚好两边对称，不像是自前往后传递试卷时前桌或后桌的同学顺手随意折好。

林夕转过头去看了眼同桌的江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