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从那里，走到这里。

行人攘攘，却似光影般不可触及。车船涛涛，却如流云般转瞬即逝。

维多利亚模样的男人静静行走在其间，哪怕他的打扮与服饰与周围充满炎国风的一切是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却没有吸引到一丝一毫的注意力。

仿佛这里的人皆置他若罔闻....或者说，男人周围的一切本就不存在。

“.....”

抬头望了望那不知何时已将手中雨伞上所沾染水珠给烤干的艳阳，男人意念轻轻一动——

烈日在一瞬间消弭不见，明朗而灿烂的天幕顿时重新换上黑而邃的薄纱。脚下的街道与大地裂解，化作倒映星辰湖泊一样的镜面，天地之间，再余男子一人。

【神话技能“心灵世界”使用判定：1D100=46/20+*（意志），成功。】

听着唯有自己能够听见的声音在脑海深处回响，捏了捏右眼所戴的单片眼镜，男人笑着摇摇头。

他正是许悠，那名刚刚经历了某名堕天使的袭击，并选择在此片虚无之中留待的男人。

许悠仍记得，先前自己与那名堕天使小姐交谈的话语：

【莫斯提马小姐您是说，即使您不动手，我也只有半年可活？】

【嗯....我虽然能掌控命运，但能力也是有限。而半年，则是这个‘限度’的最大值。】

用干净中尚带着一丝洗涤液芳香的手帕将脸颊上的雨水擦干，将其递还给眼前男人的同时，莫斯提马略作沉默，道：

【如果戴纳先生您本身非如此，我想我也不会找上您了....想必您也看得出来，我不是一名鲁莽而不择手段的人，您说是么？】

【呵呵，当然....我能理解，小姐您这样做的理由。奔波了半个泰拉世界才找到在下这么一名符合条件而又所剩时日不多的人，在下也不知道该说是不幸还是荣幸了。】

雨水尽去，虽然头发仍是湿淋淋的一片，但在这星光之下，彼此间的五官已看得十分清晰。

面对这名正注视着自己的深蓝长发堕天使，许悠将手帕重新收入怀中的同时，无奈一笑，道。

【没办法，大概这就是命运吧？.....不过戴纳先生您放心，现在我改主意了。反正也只有半年时间，到最后那一刻前，我再来找您似乎也不迟。】

微微一笑，堕天使的神容重新恢复得像往常一样。拾起身旁掉落的长匙样法杖，随着撑伞的男人一同起身，在这漫天星辰的虚空中。

【通过我白匙能力的逆构，很快，先生您就能重新‘醒来’——要是随先生您来的那二位近卫局警司还愿意信任在下。即使暂时无法行动，我也会另寻良机将先生您唤醒.....假如届时您还未‘下葬’。】

【唔....莫斯提马小姐的执念还真是深厚到令人钦佩。不过，这冷笑话可一点也不好笑啊，小姐。】

面对那重新恢复微笑神情的堕天使女子，许悠的嘴角间多了一丝无可奈何。当然，他也未曾否定或拒绝，而是微微颔首，表示应允。

他明白莫斯提马口中言语的意思....更能猜到其后的原因。

能从这掌控命运的灾厄天使口中得知这样的重要信息，怎么说呢，许悠觉得也不虚此行。

【听见自己只能活半年的消息一点也不惊讶啊，戴纳先生？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像您这样的人。】

【您不也是么，莫斯提马小姐？作为恐怖袭击者能在袭击失败后再度作出相同的袭击宣言，在我看来您也是第一人。】

【哈哈，戴纳先生您还真是个有趣的人，我原以为您会比您表面看起来还要死板不少呢。】

【彼此，莫斯提马小姐。您这不是笑得很好看么，相比于之前而言。】

.....

总而言之，在莫斯提马离开这片空间后，许悠目前所需要做的便是悠闲等待。

这位堕天使小姐装得也真像样.....连陈都被瞒过去了么？不过她的实力还真是可怕，明明先前透支成了那样，才过多久，竟然又回复到了巅峰。

右手拄着漆黑的雨伞，空着的左手则伸向浩渺的虚无。透过虚与实的桥梁，许悠将此时此刻正在现实中所发生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从与两位近卫局警司的交涉，到老老实实地接受拘捕。然后趁着陈与星熊等人不注意，将手中的白匙轻点在了自己的“尸体”上。

目睹其被从市区赶来的救护车运送走的同时，朝自己所在的“虚空”轻轻吐了吐舌。再戴上镣铐，被同时赶来的警车带走.....这名堕天使，全程都是表现得那般平静，她的感情与思绪，还是那般令人难以揣摩。

当然，这个结局，倒也不坏。

意念一动，在无人注意过的废弃厂房深处旧桌椅上，一本古老的羊皮簿凭空消失。望了望璀璨如梦境般的繁星苍穹，许悠将羊皮簿收入怀中，渐渐向这番世界的远处走去。

那里有碧绿的平原，那里有秀美的山川。那里是平静而安和的乡，令人魂牵梦萦....哪怕只是在“梦”中。

.......

第四十四话 作为大小姐不能哭哦

第四十四话

诗怀雅总有种很不祥的预感。

若说最开始她内心的不安只是一簇火苗，那陈这不同寻常的话语，就像是令火苗猛然间燃烧更旺的干柴枯草。

出了宅邸门，拦住并搭上一辆出租车。疾驰在这龙门市区的高楼大厦之间，这名菲林大小姐心中的忧虑，从未停止。

直到，来到那冷白色的医院高楼前。随手甩给出租车一张整额的龙门币，诗怀雅急不可耐地，奔走到了医院大厅中。

“喂？”

“扑街龙，你在哪里，许悠呢？本小姐到医院了，你们人在什么地方！”

取出电话，快速再将那令她心心念念男人的号码拨通。对着仍是那龙族女子的声音，诗怀雅言语间充满焦急。

“还有你给本小姐把话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许悠他怎么了，让他来接本小姐电话！”

一时间，也没有功夫去顾及身为大小姐的矜持。在医院内时来时往的行人间，诗怀雅几乎是用吼的，对着那电话里的声音道。

“.....诗怀雅，这件事，我很抱歉。”

然而紧接着，电话里的女声——也就是陈的声音，却让诗怀雅心脏一拧。

“抱歉”，对，“抱歉”。诗怀雅差不多已经忘了，上一次这名为人强势的陈警官给人道歉是什么时候。

能让她对作为死对头的自己无缘无故说出这种话，除非......

“抱歉？扑街龙，你这家伙在胡说什么！.....抱什么歉？”

内心不知怎地猛然一颤，诗怀雅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在一瞬间急促了几分。

如果换作曾经，可能诗怀雅会很乐意从这几次三番为难她并与她互相看不爽的陈口中听见这样的话语。

但现在情况不同.....如果可能，诗怀雅希望这种话，永远也不要在自己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