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话 无头之影
第七十一话
他胆怯了。
作为“灰尾”部队的一员，自立下誓言为那身为地下世界之王，给予了他们新生的存在奉献忠诚时，这是他的第一次胆怯。
并非他对他的领袖与自己的誓言起了不臣之心，而是因为，这眼前的一幕的所见所闻，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点。
让他不禁怀疑，即使他们这批被冠以“灰尾”之名的精英部队饮下那同时带给人疯狂与力量的药剂，又能有多少成功的可能。
一步光明，一步黑暗。在这光与暗交织的阴影间，作为前哨监视者的他，拨通了通讯仪。
“报告队长，这里是五号....请问，我们真的要选择现在出手？”
通过通讯仪，阴影中的观察者努力维持着自身语气的平静————没人比他对刚才的一幕更有深刻记忆。
呼吸之间，整整近三十人，全部丧失了他们本来应有的一幕.....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他的咽喉，令一直观察着那名作为他们目标男人的五号，喘不过气来。
五号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当那男人撑开手中雨伞遮蔽阳光的一瞬，他看见，那男人的身后竟出现了一道生物的虚影。
虽然施放源石技艺时出现自身种族的兽影图腾乃常有之事，但这象征男人种族的“虚影”，却是五号穷极一生，也未曾听闻过的。
他敢用他的性命发誓，即使是广袤如泰拉，也绝不可能存在这种生物！————或者该说，那根本就不是“兽”！而是实实在在的，他们本身现在所拥有的“人”模样！
按理说这是匪夷所思之事，可事态光是如此，还不足以令身为“灰尾”一员的五号感到恐惧。
因为那个“人”的虚影，没有脑袋！
臃肿到了极致，仿若随时会流露出粘稠脂肪脓液的肥胖身躯。
光是远远看着，便会感到来自一股生理上的反胃。
可矛盾地，那具躯体。
却又莹白得不见一丝污秽，如同洒上一层光洁的粉末。
反射着空气中的阳光，如此夺目，如此光耀。
若非手掌上那看不见尽头，犹如一张血淋大嘴的缝隙在表明着它非人的本质，五号恐怕会觉得，要是能投入它的“怀抱”，该有多么令人满足。
虽然不知为何自己会有这种莫名的冲动，但他不能理解，也无法理解眼前的所见所闻。
所以他犹豫了，在向他的上级汇报情形之时。
“五号，你在说什么？你忘记了小姐所交代的任务了么！”
“但是队长，我.....”
“作为鼠王大人的手下，我们‘灰尾’不需要废物！我命令你，要么选择继续监视他们的行动，然后默数六十秒随着全体一起动手；要么废掉自己的源石技艺，永远消失在龙门下城区的土地上！”
通话那头的声音充满了恼怒，显然，对于五号这带着胆怯的话语极为不满————忠诚如他们，岂能做出这种临阵脱逃之事？
“....我明白了，队长。”
沉默半晌，最终，五号还是做出了这样的回答。挂断电话，定了定自己那极为不安稳的心神，重新拾起望远镜注视向不远处矮楼拥簇间的街道。
是啊，为了鼠王大人，他们必须没有选择地做出行动.....但为何，他会如此不安呢？明明目标仅仅只有一人而已，一个戴着单片眼镜的，普通维多利亚男人。
摸了摸怀中能够消除“胆怯”的玻璃瓶装药水，五号仍有些局促不安。
他担忧他们会将自己葬送，辜负他们的大小姐寄予他们的厚望，没能救下他们尊敬的领袖.....
直到最后，破败而分离的他们就连大小姐也无法保护，眼睁睁地看着悲剧酿成。
......
那是一名举手投足间皆充满不可言说魅力的男人。
从初次与他相见时，莫斯提马便在内心如此笃定。
不仅仅是因为他那出众的相貌与特立独行的行事风格.....更是因为，他所给予她的，寻求很久而不得的答案。
他向她展示了不可能中的可能，以致于她，才会无法克制自己的渴求，在那场二人初见的斗争里技逊而败北。
那可能性由何而来，莫斯提马尚不得而知。
但莫斯提马至少笃信一点.....她的选择并没有错。那名男人，如同他口中所说的一样，会平等地给予泰拉大地上已千疮百孔的万物这份可能性。
那扭转悲剧，化哀痛为欢喜的，唯一而又夺目的可能。
.....
“去死去死去死！”
手起刀落，金属响鸣。
“去死....去死....”
在不停拼尽了全力的杀伐之中，再饱满的精神也会空虚。
“.....”
哐当....
伴随最后一把武器掉落在地发出的碰撞声，是非颠倒，光影扭转。
如同耗尽了动力的发条人偶，所有袭击而来的疯狂者们，皆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在他们彼此间自相的攻伐之中。
就像莫斯提马所看见的一样，那名单片眼镜的眼镜的男人，依旧毫发无损地站在那儿。在他其旁，是一名又一名倒下的黑帮....而他，甚至就连脚步，也未曾挪动半分。
“戴纳，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从车上走下，环视了一圈这满地的狼藉，名为莫斯提马的堕天使无奈地耸耸肩。
“我该怎样去理解呢，精神源石技艺？但又感觉不完全像。同时精准操纵二十七个人并让他们相互生死斗殴，还不伤一人的性命....就我所知，精神源石技艺可做不到。”
“呵呵，随莫斯提马小姐您理解吧。就像小姐您能分别使用不同的法杖施放出两种性质完全不同的源石技艺，人人都有自己的独特之处，不是么。”
将撑开的黑雨伞收起，许悠将其重新拄在地面上。转身，与那离开车辆的蓝发堕天使对视，微微一笑道。
“嘛，话虽如此，但我的源石技艺可没有戴纳你这么难以理解.....说来刚才那道虚影，不会真是戴纳你的‘种族’吧？”眨了眨眼，莫斯提马同样笑道————不过她还是有所收获的，对于这名男人的额外信息。
虽然，那道一闪而过，怎么看都不怎么像善类的虚影不至于令莫斯提马真以为许悠的种族是那种奇奇怪怪的东西....但对此，她还是有着自己的揣测的。
难道他和自己一样，也是被某些存在与事物选中的“守护者”？唔，那还真是巧呢，难道说这就是“命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