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面对被术加持过的一发发重拳打击之后，李夜行却还是能第一时间就站起来。

作为术的使用者，米哈尔很清楚，正常情况下，依照李夜行的体格，早就应该倒下了，就算没有骨断筋折，持续的疼痛也会让李夜行动弹不得，但摆在面前的事实就是，哪怕被打裂了骨头，哪怕浑身上下鲜血淋漓，这家伙却依旧可以站起来，然后继续以那离谱的速度冲上来与他战斗，而且，他能明显的感觉到，随着时间的推移，李夜行的速度与力量好像又开始提升了，他正在适应使用了术的米哈尔！

被病态的战斗欲望与夸张的战斗本能所支配，不论被击倒多少次都能保持着巅峰的状态重新站起来，而且还会越打越强，但偏偏连术都不会使用的...普通人？

如果说先前还只是有些怀疑，那么现在，米哈尔可以确定了，眼前的那个年轻男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

“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面对着随时都会冲上来的李夜行，米哈尔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寒芒，额角，鲜血一点点淌下，直奔睫毛，就在那鲜血浸透进睫毛，让米哈尔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的一瞬间，李夜行的骤然动了！脚下卷起沙尘，他挂着如恶鬼般的笑容，直奔米哈尔而来，而另一边，眼见李夜行动了，米哈尔心中一震。

得手了！

猛地从腰间掏出消音手枪，直接对准着李夜行，米哈尔刚想扣动扳机，却又微微一愣，只见李夜行贴近着米哈尔的身形竟是画着弧线而来，这让他的身子看上去有些飘忽不定，一时间，米哈尔竟是难以瞄准！

该死！这家伙竟早就猜到我想要拔枪了！不！一个正常的天朝人会猜到我藏了枪这就已经很奇怪了吧？！

呼吸之间，李夜行已是欺身而上，直接压进了米哈尔的怀中，后腿蹬地，腰部扭转着用力，一记上勾拳带着破风声直奔米哈尔的下巴，米哈尔心头一颤，一边下意识的后仰着想要躲避那沉重的上勾拳一边抽出藏在领口的匕首直奔李夜行的脖颈间，想要将李夜行强行逼退，却不料在这一瞬间，李夜行猛地竭力伸长着自己的脖子，一口咬住了米哈尔握着匕首的手腕。

“见鬼了！”眼看着皮肉被李夜行用牙齿撕裂，鲜血迸溅，迎着李夜行那残暴而疯癫的眼神，米哈尔终于绷不住那张沉着的脸了，他神色狰狞着想要破口大骂，但下一秒，李夜行的重拳便狠狠顶在了他的下巴上，差点咬到了舌头的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健壮的身子竟是腾空而起，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双臂上流淌着的淡淡蓝光如断电般忽闪着消失，躺在地上，两眼发黑的米哈尔只能看着李夜行一步步朝着自己走来，黑暗中，化作了剪影的亚洲男人眼睛似在放着光，那一排混着血迹的森白牙齿更是将李夜行勾勒的如同果戈里笔下的怪物一样。

“真没想到...”用俄语轻声自嘲着，躺在地上的米哈尔没有起身，亦没有试图逃走，他只是颤抖着举起了手中的枪，对准了步步逼近的李夜行，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却又带着几分狰狞，米哈尔轻轻摇着头，沉声对李夜行问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下一秒，枪声响起。

Chapter-42.他 的 声 音

时间已临近午夜，爬山虎胡同里的老旧办公楼仍亮着灯光，坐在装修粗糙，器具陈旧的办公室里，守着自己那张充满上个世纪味道，但擦得十分干净的木质办公桌，穿着一声灰色运动服的于山城喝了一口大茶缸里的苦茶水，在从酒店附近的部门人员那里确认过教会成员们是否安分之后，他选择看看档案，这些档案是晚上七点左右时从上面传下来的，虽然可以直接用电脑或者手机阅读，但于山城坚持让自己的下属把他们全部打印了出来。

这姑且可以算是老古董的坚持吧。

“杰拉德.帕克利亚，42岁，加利福尼亚人，原A国特种部队海豹突击队成员，在一次位于阿富汗的作战任务后罹患严重的PTSD，退役后，经由介绍，加入教会的肃清部队，编制是...戴罪者...”眉毛微微挑着，于山城一边抚摸着下巴一边轻声嘀咕道：“虽说能理解这家伙是个戴罪者，但...这看上去可不像是PTSD的模样...”

相对于帕克利亚，教会其他人的资料就简单了很多，或者说，神秘了很多，那位克拉丝修女除了出生地与进入教会的年份以外便什么都没有了，作为教会天使的阿兹尔更是只有几场发生在历史之中的战斗，而且可信度存疑，至于最后的一个...

“奈亚拉托提普，伏行之混沌，三大外神魔女之一，在霍华德.菲利普.洛夫克拉夫特去世，两大柱神相继离去之后，唯一一个滞留在了这个世界之中的外神魔女，处于教会的严密控制之下，目前唯一暴露出的能力是可以潜行在影子之中，但根据克苏鲁神话体系的描述，其应该具备更多的能力，教会等级定位：B-级，部门定位：不详，镇魔司参考定位：S...”

阅读着最后一份档案，看着图片上那面无表情，穿着修女服的黑肤少女，于山城轻声道：“真是的，如果那个魔女真的是个柱神，那怎么看都是镇魔司那边的猜测更具参考价值吧...”

在现代，各国的神秘相关部门对于魔女有着一套比较系统化的分级定位，整体分为C级、B级、A级以及S级，在这四个分级之上，又可通过增添加减号来进行更进一步的精确分级，如果要系统描述不同分级的实力的话...

C级魔女，具备超常的力量，但最为强大的人类术士或可与之一战，若是人数众多，就有机会压制甚至是将其彻底控制。

B级魔女，具备超常的力量，人类无法凭借自身对抗，或可借助常规现代化的武装力量与之抗衡。

A级魔女，具备超常的恐怖力量，人类绝不可能凭借自身与之对抗，或可借助常规成建制的现代化军事力量或其他的魔女与之对抗。

S级魔女，拥有着远超常识的恐怖力量，其中一部分甚至有着近乎天灾的恐怖实力，常规军事力量难以抗衡，必须要出动各国隐秘列装了各种对魔女兵器的非常规武装部队才能与之对抗，但因为S级魔女之间的实力差异有时会过于悬殊，所以默认只要实力越过A+级魔女，全部定性为S级，而加减号评级在S级中并不适用。

那位入境的混沌魔女别西卜，在被教会以秘法封印力量之前便是不折不扣的S级，被封印后最多只能发挥出B-的实力，而那位天使阿兹尔，镇魔司给出的参考评级是A级。

不过，这一套评级机制也只是足够直观且泛用度比较高而已，并不能完全代表魔女的实力。

“虽然是几块难啃的骨头，但也不至于无处下口...”放下手中的档案，于山城微眯着眼睛，正想休息一会，忽然，敲门声传来。

“进来吧...”脸上立刻浮现出憨厚的笑容，于山城热情回复道，下一秒，就见一个穿着一身黑色西装，领口处挂着墨镜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那男人来到于山城的办公桌前，将两页印满了字的A4打印纸摆在了于山城的办公桌上，同时对于山城沉声道：“这是最近更新的情报，关于李夜行的。”

“哎哟，小王啊，这还没到一个月吧？怎么就送来新情报了？”于山城憨笑着问道：“是出了什么变故吗？”

“是的，从辽省那边递来的最新情报，不知道有没有参考价值...”眼神中透着一丝怪异，穿着西装的年轻人低声对于山城道：“组长，还记得之前那个给李夜行做过心理诊断的医生吗？他疯了，一个月前被关进了当地的精神病院，本来，那边是不打算汇报这件事的，但在调查之后，那边的人发现，这个医生从在生活中出现异状到一点点完全发疯，好像就是在为李夜行进行了心理诊断之后。”

伸向纸张的手微微停滞，办公桌后的于山城愣住了，下一秒，宛若闻到了血腥味的猎犬，那中年老男人的眼神，骤然锐利。

..............................

漆黑的小巷中，坍塌的围墙与千疮百孔的烂尾楼构成了一片残垣断壁，好似刚刚经历过炮火的洗礼，在这片残垣断壁之后，滚滚的灰尘浓雾之间，银发的少女撑开压在身上的砖石，摇晃着支撑起了身体。

绀紫色的眼眸因疲倦而失去了光彩，本该亮眼的银色长发更是胡乱披散着，身上那本就残破的黑色洛丽塔长裙已是千疮百孔，连那破洞处燃烧着的火焰都开始变得若隐若现，黑色的连裤袜更是被撕破了大片，露出被覆盖着的洁白皮肤，

看着眼前穿着绿色军大衣的金发魔女AK以及她身后那凭空漂浮着的，挂满了各种口径炮管的军绿色金属圆环，别西卜倔强的抬起了自己的右手，顿时，黑色火焰自掌心聚聚集，羸弱的好似一阵风都能将它吹灭，少女扭曲着面庞，嘶吼着将手中的火焰投向了AK，却见AK只是用那包裹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掌，轻描淡写的将她竭力凝聚出的黑色火焰打灭。

终于，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量，别西卜跪坐在了碎石瓦砾之上。

“看来你已经到极限了，别西卜...”黑色的军靴踏着碎石，身后那挂满了炮管的圆环化作虚影，一点点消散在了空气之中，闪着光的线条自掌间重新勾勒连接，一点点具象成一把AK-47，提着由魔力构成的现代军械，金发的魔女AK默默登上碎石堆，站在了别西卜的面前，俯视着跪坐自己面前，低头不语着的少女，她沉声道：“很抱歉，不得不以这种趁人之危的方式与你战斗，但就如你所看到的，我是一个士兵，我的任务并非与你公正的战斗，而是战胜你，然后杀死你。”

别西卜没有言语，只是默默的低着头，也不说话。

“罢了，怨恨也好，不甘也好，这都是你的权力...”单手抬起手中的AK-47，将枪口对准别西卜的额头，AK轻声问道：“还有什么遗言吗？”

“放过他...”嗫嚅着嘴唇，别西卜轻声道。

“这就是你的遗言？”听到别西卜那细如蚊鸣的低语，AK微微一愣，随即郑重的点了点头道：“明白了，等一会，我回去找米哈尔，让他放掉那个年轻人。”

绀紫色眼眸中的执念随着别西卜闭上双眼而一同消失，银发的少女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那么，就这样，上路吧...”神色肃穆而庄重，AK的食指压上了扳机，然而，就在她即将扣下扳机的瞬间，一阵声响忽然从耳边传来。

听到这声响，AK微微一愣，随即便转过了头，隐约间，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别西卜也跟着睁开了眼，与AK一同注视着那远处的黑暗，渐渐的，两个人影蠕动着从黑暗之中踏了出来，一个耷拉着一条胳膊，握着手枪，走路一瘸一拐，但脸上带着癫狂的笑容，染上了血红色的牙齿之间更是隐约溢出着丝丝的白雾，而另一个人影，则被拖在地上，浑身是血，双臂更是朝着诡异的角度弯曲着，宛若一条死狗。

渐渐的，AK那对湛蓝色的眼睛睁大了，就像是无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一时间，她竟忘了先将丧失了战斗能力的别西卜处决，而另一边，跪在地上的别西卜看着那熟悉的身影与不那么熟悉的表情，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早已遍体鳞伤，却依然被心头的执念所支撑着，纵使一瘸一拐，也要拖着自己那位被打到快要残废的同行来到这里，迎着AK与别西卜那惊讶乃至于惊悚的视线，李夜行一把抓住米哈尔的后衣领，用手臂勒着他的脖子将他挡在了自己的面前，紧接着，他狞笑着举起手中的手枪，对准了米哈尔的太阳穴。

沾满鲜血的嘴唇微微颤抖，蠕动，黑色的眼眸之中爆满了血丝，分外癫狂，瞳孔更是在瞳仁之中发疯似的颤抖着，喉咙中发出阵阵粘腻而怪异的声响，控制住了米哈尔的李夜行咧着嘴角，缓缓动起了嘴唇...

“换人，用你枪口下的那个，换我枪口下的这个...”声音如同嘶鸣，又如同地狱鬼怪的低吼，散发着浓烈的不祥气息，李夜行拉扯着嘴角，抽搐着面部肌肉摆出营业式的笑容，用有些生涩的俄语道：“我的手...抖得厉害...说不定会一不小心，把扳机扣下去！”

Chapter-43.权 衡 利 弊

无法理解。

AK完全无法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搭档会像条死狗一样，被从漆黑的小巷里浑身是血的拖出来。

被暗算了？不，并不是被暗算了，那个李夜行，他身上也伤得很重，毫无疑问，两个人绝对是正面硬碰硬干了一架，而结果就是，自己的搭档，那个与她在战场上相识的雇佣兵，在带着匕首甚至手枪还可以使用术的情况下，被一个普普通通的天朝年轻人给干掉了！

不，等等，不对，那绝不是普通的天朝人，那家伙...有问题！

之前，在成功堵截到李夜行的时候，因为李夜行一直在背对着AK，所以AK并没有正面看到李夜行的脸，对于李夜行相貌的认知，便只有那从雇主手里传来的黑白照片，虽说那张照片的脸色与眼神都很让人不舒服，但也仅仅是不舒服而已，可现在，当正面面对这个所谓的普通人时，身为魔女的AK竟会感到一丝心悸，此时此刻，李夜行的脸看上去就像是一具正在笑着的尸体，更加诡异的是，刚刚李夜行开口说话时，不知是不是AK的错觉，伴随着李夜行的说话声，周围的光线好像变得更暗了，就连空气也跟着变得浓稠起来了！

就仿佛，有什么东西靠过来了一样...

隐约间，AK忽然觉得有些耳鸣，在那耳鸣之中，好像掺杂着什么怪异的声音，像是窃窃私语，却又分辨不清，若是聚精会神的去倾听，有什么都听不见，就仿佛那耳鸣与耳鸣之中的呓语都只是她的错觉，她的臆想。

猛然间，一丝冷汗自AK的额头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