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正事。”眼看着于山城有些要没完没了的架势，李夜行挂着那张死人脸出声提醒道。

“哦哦哦，又跑题了，抱歉抱歉，更年期危机...”脸上带着一丝歉意，于山城从一旁拉扯来一把椅子，坐在了李夜行的病床旁，打量着李夜行那被绷带捆缚着的结实肌肉，他憨笑着道：“之前大夫说您没什么大事的时候我还不信，真没想到您的体格这么好，看上去可真不像是个写小说的。”

眉毛微微挑起，不知为何，李夜行总觉得于山城这句话意有所指。

“好吧，说回正题...”还没等李夜行多想，于山城便憨笑着轻轻拍手，将李夜行的思绪打断，看了一眼坐在自己旁边，绷着俏脸神色冷漠的帕拉克莉丝，他转过头，收起笑容，神色严肃着对李夜行问道：“李先生，在正式开始谈话之前，我想先为您一下，对于现在您所面临的状况，您是否有一个正确的认知？”

我现在面临的状况？有什么状况会严重过六月香发飙吗？出差两个月，一回来发现男朋友身边多了个银毛大萝莉，我要怎么解释？和六月香说为了提前体验婚后生活我特意跑去领养了一个女儿？

“看来，您对情况已经有了比较基础的认知...”另一边，尽管李夜行没有回答，甚至连表情和眼神也没有丝毫的变化，但于山城却依旧将话题进行了下去，微微前倾着身体，双臂臂肘放置在膝盖上，让双手十指于胸前交叉，他沉声对李夜行道：“老实说，对于您现在的情况，咱们这边可以说是始料不及，毕竟不论是教会提供的资料还是镇魔司那边的资料都显示，别西卜小姐是绝对不可能被人类契约的，而且，过往几十年里，咱们天朝也确实没有过非法入境的外籍魔女在天朝境内与天朝国籍公民契约过的先例，而且还是一个性质极其特殊的S级混沌魔女，这就导致咱们这边没有相应的政策预案...”

始料不及？因为没有过先例所以导致没有相应的政策预案？后一句我信，前一句...有待商榷吧？

似乎是察觉到了李夜行眼眸中那一闪而逝的阴翳，于山城的脸上重新露出了憨厚的笑容，他轻勾着嘴角对李夜行道：“虽然是没有先例，但是吧，经过上面的研究，咱们暂时准备按照上面制定的‘宽进宽出’原则来办事，在您现在的这个问题上呢，咱们有两套处理方案...”

说着，于山城抬起手来，竖起一根手指道：“第一个呢，就是按照正常流程，把别西卜小姐的入境相关证件还有文件全部补齐，类似于先上车后补票，但是这就涉及一个问题，S级的大魔女，尤其还是混沌魔女，这影响可不小，所以，在进行审核的时候，出于对这个老百姓安全方面以及社会稳定的考虑，咱们会参考很多东西，其中参考比重最大的，就是相关历史，您也可以理解为前科...”

“什么意思？”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变化，李夜行微微皱着眉头问道。

黑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嘴角的弧度略微收敛，于山城沉声正色着问道：“自圣十字教会方面分享的有记载的相关历史开始，从1350年到1353年，仅仅三年的时间里，别西卜小姐屠村16次，截杀教会人员33次，期间与天使战斗时溢散的魔力还曾导致温彻斯特内的平民死伤严重，近乎屠城，而最近一次在1664年，为了截杀进入伦敦后躲藏起来的教会人员，别西卜小姐直接在伦敦内部进行了超大范围的魔力外放...”

“那...那是因为还没能契约的本座难以控制魔力的溢散...”虽然对中文并不精通，但也还算略懂，在大致听懂了于山城的话之后，帕拉克莉丝双手紧紧抓着裙角，急声解释着道，只不过，他解释的对象并不是于山城，而是李夜行。

绀紫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局促与不安，就连那倨傲的音腔都没了往日的底气，此时此刻，背负着大恶魔之名祸乱欧洲数百年，残忍扯下了阿兹尔羽翼的帕拉克莉丝，就如做错事后被老师找了家长一样的小屁孩一样茫然无措，显然，出于对李夜行的考虑，她并不希望李夜行觉得她是一个毫不在乎人命的滥杀者。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讲，她确实是。

然而，出乎帕拉克莉丝的预料，对于她的累累罪行，李夜行似乎并不在意，那个男人只是冷声对于山城问道：“然后呢？”

“就如你所见，罪恶累累，罄竹难书...”微微叹了口气，于山城有些无奈道：“情况就是这样，鉴于别西卜小姐的过往，即便是将她在天朝境内阻止教会的行为算作境外人员见义勇为，最多也只能办理最低级的暂住证明，在天朝境内的所有活动，包括她契约者，也就是您的活动，、必须全面处于有关部门的监控之下，您与别西卜小姐的一切活动，甚至包括日常活动，都必须向我们报备，您的小说也是一样，出于隐秘管理条例，从今以后，您在网上发布的所有言论以及作品，都需要提前交予有关部门进行审核，而且，只要暂住证明到期，别西卜小姐必须离境，虽然也可以办理延期，但是，按照流程以及别西卜小姐的个人状况，我觉得不要抱什么希望...”

前世和各色人等打过交道，李夜行很清楚，于山城给出的第一条路就是在讲屁话，于是他默不作声，只是用那阴翳的眼神注视着于山城。

“刚刚说的是第一套方案，现在，咱们说说第二套...”竖起第二份手指，于山城继续道：“第二套方案，就是在保留您国籍的情况下，将您与别西卜小姐直接驱逐出境，这也是我最不推荐的方案，因为...”

“不推荐，就别说...”直接打断了于山城的话，李夜行冷声道：“直接说第三套。”

“第三套？哪有什么第三套？咱们这只有两套备案啊...”于山城微微一愣，随即开口道，然后，他便对上了李夜行那越发阴翳的眼神。

“好吧，其实呢，咱们确实还有备用一套方案，只不过呢，还是那个问题，因为没有先例，所以只可能会有很多不健全的地方，就算在您身上使用也只能说是试水...”坐直着身子，轻轻拍了拍巴掌，灯光下，于山城微微颔首，轻勾着嘴角问道：“李先生，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为国家工作？”

Chapter-75.正 式 入 伙

为国家工作？

老实说，对于于山城的招揽，李夜行一点都不意外，倒不如说，从于山城带着人赶来公路的那一刻起，他便已经知道于山城在打什么主意了，至于之前那一套又是限制自由又是强制离境之类的方案，说白了都是在做铺垫，接下来，才是这次谈话的重点。

“就像您刚刚听到的，所谓的第三套方案就是加入我们，为人民服务，为国家服务...”见李夜行神色没有什么变化，于山城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异色，轻轻拍了拍手，他憨笑着道：“咱们这个部门啊，不像其他国家的机构或者是组织那样，因为成立的比较晚，所以底子就比较薄，经过这次这个事啊，您也应该看出来了，咱们这个部门缺人手，行动干员平时大多满世界的跑，要不然也不至于去从镇魔司那边求人帮忙...”

“不用细说...”开口打断于山城的话，李夜行冷声道：“直接谈薪资待遇。”

“李先生，您...好像对我提出的第三套方案完全不意外啊...”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声，于山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微微前倾着身体，审视着李夜行那张尸体似的脸，半晌后，他低声问道：“您...真的只是个写小说的？”

面对着于山城那咄咄逼人的提问，李夜行选择用沉默以对。

“算了，关于你以前所做的事情，我们以后会有很多时间去探讨，在此之前先解决眼前的问题...”重新直起身来，让那憨厚而热情的笑容回到自己的脸上，于山城轻勾着嘴角道：“就像我刚才说的，咱们部门缺人，也没法直接面向社会招人，所以对于内部人员，咱们会有一定的政策偏向，就比如，如果您在咱们这个部门任职，咱们就可以直接为别西卜小姐办理咱们部门的内部证件，别西卜小姐的身份将不再是暂居天朝的境外魔女，而是天朝重要行政执法部门的高级工作人员，只要遵纪守法且严格按照《隐秘管理条例》办事，别西卜小姐就可以在任职期间无限期待在天朝境内...”

似乎是担心自己开出的条件不够好，于山城继续道：“而且，不光光是别西卜小姐，还有您，李先生，虽然进入部门之后需要进行阶段性的培训，但考虑到您这个‘普普通通’的网络小说作家能在无法使用术的情况下以轻伤脱力为代价赤手空拳把教会肃清部队成员打成肋骨下颌骨骨裂外加脑震荡，咱们这边负责培训新人的教官好像不是很想训练您，所以，体能和格斗方面的训练就算了，您只要学习学习《隐秘管理条例》就行，如果您能正式加入咱们部门，您的活动在一定程度上会比较自由，除了出境以外，基本不需要向上报备。”

稍微顿了顿，于山城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有些难堪的尴尬笑容，他轻翘着嘴角，有些怨念道：“待遇，咱们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不过薪资这个吧，怎么说呢？肯定是没您写小说赚的多，您来的第一年，咱们一个月只能给你开五千块...”

还没等李夜行有所表示，就见于山城猛地抬起头道：“但是，只要进了咱们这个部门，就算是直接进入体制，有编制，标准公务员待遇，年终奖公积金各种保险什么的样样不缺，而且，如果您去跑外勤的话，还能拿额外奖金，这个钱可就多了！一点都不比您坐在屋里写书赚的少！而且考虑到部门干员存在特殊性，咱们还有专门的医疗，当然也是免费的，今后你家人在医疗以及教育方面的问题也将完全由国家负责，除此以外，咱们...”

“别说了...”再次打断于山城的话，李夜行沉声道：“我干了。”

“别急着拒绝啊！咱们这工作的危险程度其实没那么高，像您昨天遇到的那种情况其实已经属于十年不遇的极端状况了！而且您在这边也就算是个挂名，又不用您去上班坐办公室，只要能保证随叫随...”下意识的将李夜行的回复当成了拒绝，于山城立马开始滔滔不绝，只是话还没等说完，他便愣住了，怔怔的看着李夜行那双死鱼眼，老半天后，他有些不确定道：“李先生，您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干了。”见于山城好像没听清，李夜行把刚刚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这回，轮到于山城惊讶了，他本以为李夜行绝不会答应的那么痛快，毕竟昨天还刚刚发生过那种差点把命丢掉的事情，而且薪资也确实不高，他甚至已经做好了为李夜行做长期思想工作的准备，但他属实没想到，李夜行竟然直接答应了，而且还答应的如此干脆。

顿时，一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似的感觉占据了于山城的内心，一时间，他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拿过腰间的公文包，从里面掏出黑色圆珠笔以及几张文件来，放在李夜行的病床上，于山城绷着那张憨笑脸道：“如果您觉得没问题，那咱们现在就把文件先签下来吧。”

看都不看文件上那堆密密麻麻的黑体字一眼，李夜行直接拿起圆珠笔，一张接着一张的签着名字，他很清楚，看也没用，从一开始，他就没得选。

花了不到半分钟便签完了所有的文件，李夜行收起圆珠笔，将其带着文件一起递向了于山城，于山城拿过文件，简单看了一眼，然后便小心翼翼的重新塞回到了公文包之内。

“好了，从现在开始，你就算是咱们部门的人了，你的职务咱们会内部研究，别西卜小姐的居住证明咱们三个工作日之内邮寄给你...”虽然过程和想象的不太一样，轻松的有些过分，但只要能完成上面交代的任务，那便没什么可抱怨的，于山城站起身来，笑着对李夜行道：“既然事情定下了，那咱们就不耽误你养病了，你的情况呢，咱们暂时也不过问，小李啊，等病养好了，就先自出院吧，出院时记得给我打电话，你来单位一趟，首先是做个简单的记录，其次...有些情况，咱们这边必须得确认一下。”

说着，于山城转过了身，看样子是打算招呼干等了半天的蒋雪阳和秦雨落一起离开，只是还未等出病房，就听李夜行忽然问道：“公务员证？”

“和别西卜小姐的居住证明还有你们俩的部门工作证件一起在三个工作日内邮寄给你。”于山城笑着回答道。

“配枪？”

“这个小李啊，咱们不跑外勤的话，一般不给发枪...”

“住院费？”

“部门报销。”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李夜行挂着那张死人脸，轻轻对着于山城勾了勾手指，示意有些悄悄话想要对他说。

眉头微微挑起，于山城微眯着眼睛靠了过来，低声问道：“还有什么事？”

捆缚着绷带的手臂猛地从被子里抽了出来，紧握着的拳头带着劲风，狠狠顶上了于山城的鼻子，伴随着鼻血飞溅上洁白的床铺，于山城发出一声闷哼，捂着鼻子踉跄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瞳孔骤然缩小，蒋雪阳下意识的动了起来，只是还没等迈出一步，便对上了帕拉克莉丝那带着淡淡杀意的冰冷眼神。

“不，小蒋，没事，完全没事...”坐在地上，单手拦着想要冲上去的蒋雪阳，于山城任凭着鼻血不断顺着指缝间流淌下来，憨笑着对坐在床上的李夜行问道：“真是漂亮的一拳啊小李同志！怎么样？解气了吗？”

“别有下次...”注视着于山城那即便是喷着鼻血却依然能带着憨厚笑容的脸，李夜行冷声道：“我怕你死于意外。”

很快，于山城便带着蒋雪阳和秦雨落离开了，只留下了一阵关门声。

“凡人...”直至部门三人组的脚步声彻底自病房的房门外消失，一直旁观着着一切却一言不发的帕拉克莉丝眉眼低垂，绀紫色眼眸上那银色的睫毛也跟着微微颤抖，看着李夜行的侧脸，她嗫嚅着樱唇轻声对李夜行道：“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凡人不得不把自己给卖掉了。”

因为你，所以我把我自己给卖掉了？

表情似乎没什么变化，但李夜行的眼睛里，却闪过了一道不易察觉的光。

老实说，虽然还理不清自己在这次的事件中究竟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但这个结局，李夜行早有预料，毫无疑问，出于对安全和稳定的考虑，部门是绝对不可能允许帕拉克莉丝这样一个有着“辉煌战绩”的魔女以不可控的方式留在境内的，即便是出于人性化考虑允许办理暂时的居住证明，只要证明一到期，帕拉克莉丝绝对会被强制离境，到那个时候，李夜行扪心自问，他好像没法不跟着帕拉克莉丝一起离开。

如果出了国境，李夜行必然要面对那个不知根不知底的圣十字教会！为了杀死帕拉克莉丝，他们可是敢铤而走险，直接在天朝境内搞小动作，一旦帕拉克莉丝被强制出境，这帮家伙怕不是要当场笑死，李夜行甚至都能想到鸟人们在境外站成一排笑着迎接帕拉克莉丝出境的场面了。

这种情况下，李夜行需要扯一面大旗，一面足以让圣十字教会忌惮的大旗，而有关部门的公务人员，就是一面不错的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