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对魔女机甲内的驾驶员借用着扬声器说着不明所以的话，李夜行神色阴翳着缓缓后退，延迟着进入对魔女机甲攻击范围的时间。

几年没见？开什么玩笑？不是才几分钟吗？

对魔女机甲的驾驶舱内，A先生伸长着青筋暴起的脖颈，几乎要将涨红的脸贴在屏幕上，仿佛这样就能拉近他与李夜行之间的距离，看着屏幕内背着楚诗瑶的李夜行，他瞪大着爆满了血丝的眼球，一边咧着嘴角一边不停的喃喃道：“让我想想，李先生，我们之前见面是在...是在...纽约？洛杉矶？还是华盛顿？我用一身漂亮的西装将自己包裹成上流人士，从您的手中骗走了两千美金，然后我又用那两千美金买了...”

话刚到了嘴边，便停住了，A先生的脸上失去了笑容，就仿佛是在思索着什么，连同对魔女机甲也跟着停下了脚步，隐约间，他总觉得自己的记忆好像出现了什么偏差，就像是一副被撕得粉碎又强行拼接在一起的扑克牌，只不过，还未等他细想，伴随着一双柔软而温暖的手抚上了肩头，他痴痴一笑，忽然喷着唾沫大叫着道：“哦！抱歉！夜行！我的兄弟！真抱歉！我记错了！当年是我们，我们两个，我们一起在洛杉矶！用一身漂亮的西装！从一个戴着眼镜的书呆子那里骗到了两千美金！”

趁着对魔女机甲不再行动，背着楚诗瑶的李夜行有意识的缓缓后撤，将自己的身体半遮在了一根粗壮的石柱后，虽然搞不懂对方到底在说些什么，但他知道，先前的言灵绝对生效了，这人的脑子开始不正常了。

“兄弟，不论你信不信，我都要说，你被抓了真不是我的错，我可没向FBI出卖过你！都怪你自己！太不小心了！”另一边，就仿佛是真的同多年未见过的好友会面，A先生不再死死将脸顶在屏幕上，他抬起头，望着头顶的环状视野屏幕，用那叙旧似的语气追忆着道：“后来，我被FBI交给了CIA，因为那些家伙想聘用我，一开始我是打算干脆同意的，也只是象征性的抬了抬我的身价，但就在那天...”

说着，脑袋似乎是断了线，A先生再一次愣住了，几秒后，他猛地蠕动起驾驶室里的身子，将肩膀死死靠在了一旁的环形屏幕上，就好像是想要为谁腾出一片空间，紧接着，他将脸朝向一旁的空气，同时用将视线对准着屏幕中的李夜行，一脸炫耀着狂笑道：“看看！兄弟！这是我的女孩！她怎么样？！”

在A先生的视线中，紧靠在他怀里的A小姐微笑着朝着屏幕中的李夜行招了招手，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好似一位前妻良母，而屏幕中的李夜行则不自然的动着嘴唇，用那完全不像是李夜行的语气不满道：“嘿！艾伯特！你这该死的！你说过女人都是天生的骗子！说和女人在一起全是为了逢场作戏，绝不会动情的！你违背了你的誓言！”

全然忘记自己已经开启了隔音，绝不可能听到来自对魔女机甲之外的说话声，已经无法分辨声音究竟是来自耳边还是来自脑海的A先生拍着胸脯道：“没错！女人是天生的骗子！但安娜绝不会骗我！就算她真的骗我！我也心甘情愿被她骗！倒不如说！如果她能学会骗人！那我将无比欣慰！因为我改变了她！”

对魔女机甲外，冰冷的石柱后，李夜行冷眼旁观着，看着对方抬起那亮着蓝光的光剑，一下下的敲击着球形玻璃罩，于蜂巢状的蓝光之上撞击出阵阵电击似的声响，眼神变得越发阴翳起来，从刚刚开始，那位驾驶员先生就一直在唱着奇怪的独角戏，就仿佛李夜行在同他对话一般。

虽然有些搞不清具体状况，但那家伙好像认错了人，或许，可以直接大摇大摆的背着楚诗瑶当着他的面离开？

不，不行，对方一直在与我对话，至少在对方的认知当中，肯定是在与我对话，如果我直接这么离开，很可能会中途刺激到那家伙，毕竟，前世打了几年的仗，见过的精神病也不少，在摸不清对方底细的情况下，任何一种行为都有可能变成点燃炸药桶的那根火柴。

果然，还是得按照既定计划，将对方连着那台子弹打不透的钢铁怪物一起埋在这个先前定好的战场里，但是，计划的大前提是，对方要向发了疯一样的打过来，而不是站在原地喋喋不休。

该让他想起来我是谁了...

面对着还在吹嘘自己荣耀往事，甚至已经开始有些语无伦次的钢铁怪物，李夜行默默抬起了手中的AR-15，单手持枪，直接对着对魔女机甲上那酷似头部的巨大玻璃罩来了几发点射，伴随着一阵枪响，对魔女机甲终于不再言语，就仿佛是驾驶员陷入了某种思维停顿。

“哦，我明白了，兄弟...”半晌的沉默后，对魔女机甲内的驾驶员再度开口了，他用那失真的声音，带着几分古怪的笑意道：“你还是怀疑我，你觉得是我把你卖给了FBI，对吧？你记恨我，恨我们明明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我能平步青云，能收获爱情，而你就要去死...”

虽然从头到尾都没能搞明白那位驾驶员先生究竟在说些什么鬼话，但李夜行基本可以肯定，那个驾驶员，应该是为了活命或者说别的什么原因，把自己的同伙给卖掉了。

得，上次那个虽然狡猾了点，狂妄了点，但好歹像是个正常的特工，结果这次就给我整了个不法分子？A国那个51区的入职要求这么低的吗？

“兄弟，啊，我的...我的兄弟...”声音因为失真而无法分辨出到底是在呜咽还是在怪笑，对魔女机甲好似在打冷颤一般怪异的抽搐着，几秒后，它忽然用高亢的声音道：“你去死吧！我的好兄弟！死人可不该出来和活人说话！你还是赶快再死一次吧！”

伴随着话音落下，骤然间，两股火焰从对魔女机甲的小腿处喷涌而出，紧接着，就见对魔女机甲高高的扬起手中的光剑，无视着拦路的石柱直奔李夜行与楚诗瑶而来！

抱着楚诗瑶大腿的左臂微微收紧，李夜行神色一凛。

来了！

Chapter-132.所 谓 骗 子

将世界分解，将社会分解，将一切关系分解，分解到了极致，便是人与人，而人与人的关系，向来是建立在谎言之上的，善意的，恶意的，各式各样的，早在十几岁时，A先生，或者说艾伯特.巴格纳便清晰的认识到了这一点。

当谈起家乡，谈起童年，人们的言语间总带着几分甜蜜与苦涩交杂在一起的怀念，艾伯特也不例外，只不过，这其中有几分真情还尚待商榷，站在他的角度上讲，底特律的确称不上一座值得怀念的城市。

从小母亲便离开了家，父亲又是个无可救药的醉鬼，当同龄人还坐在学校里放肆的享受着青春时，艾伯特已经走上了街头，跟在那些嗑药的小混混屁股后，他并不会仰慕那些自以为了不起的烂人们，他只是想生存。

十六岁之前，艾伯特生活在这个残酷世界的反复锤打之中，渐渐地，他开始不再像着那群小混混一样拿着枪顶在别人脑袋上，逼迫着别人把钱交出来，他开始学习，将自己的空闲时间交给书本与知识，开始努力的成就一个不一样的自己，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他成功的从一位家庭妇女手中骗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五百美元。

自此，艾伯特.巴格纳的人生走上了正轨，于学习中不断地巩固，不断地提升，不断地让自己可以在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里扮演各式各样的角色，他近乎走遍了整个A国，骗到的钱越来越多，几次三番的躲过了FBI的追踪，直到他骗到了不该骗的人头上。

“姓名。”

“艾伯特.巴格纳，尊敬的先生。”

“年龄。”

“22岁，尊敬的先生。”

“老家？”

“密西根州，底特律。”

“巴格纳先生，您好像忘了什么。”

“抱歉，尊敬的先生。”

办公桌的另一端，西装革履的微胖男人抬起头，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位即便是被铐住了双手却依旧能摆出一副可爱笑脸的年轻人，几秒的对视后，他从桌子下取出了一个档案袋，将里面的照片一张张陈列在了年轻人的面前。

“假钞、假机票、假支票、假身份、假学历，什么都是假的，唯一一件真的东西就是这件手工裁剪的西装...”微胖男人的脸上带着一丝故作高深的笑意，就仿佛他可以将一切洞悉，注视着艾伯特的双眼，他轻翘着嘴角道：“我欣赏你的品味，巴格纳先生。”

“谢谢，尊敬的先生。”直视着微胖男人的双眼，艾伯特轻笑着道。

“算了，不必一口一个‘尊敬的先生’了，首先，你并不尊敬我，其次，你也不必扮演那个上流酒会里的服务生了，让我们谈点实际的...”点起一根香烟，微胖男人鼻孔喷着白雾，微微扬着下巴问道：“巴格纳先生，您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先生...”艾伯特摇着头，轻笑着回应道：“莫里森探员什么都没有告诉我。”

“不必装糊涂，让我们坦诚一点...”微胖的男人一边吸着烟一边道：“毕竟，你和你的那位同伙捅了大篓子，不出意外的话，你们会在正式受审之前自杀。”

“别这样，尊敬的先生...”脸上瞬间浮现出了一丝不似做作的惶恐，艾伯特一边摇着头一边道：“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只要别杀我，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虽然你演的很棒，但我的确是没法欣赏...”似乎是被艾伯特的演技给搞麻了，微胖男人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了一丝淡淡的不悦，他掸了掸烟灰，微皱着眉头道：“不过，你说的没错，我们确实是有招揽你为我们工作的想法，怎么样？要不要试试？我觉得我们CIA还是很适合你这种人的，在我们这里，你会有很大的发挥空间，去肆意挥洒你的才华。”

“条件呢？”瞬间收起了脸上的惊慌，重新摆出了让人亲近的笑意，艾伯特轻笑着道：“我不觉得，一个闯了大祸的骗子值得CIA亲自上门招揽。”

“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巴格纳先生，你说的很对，你不值得，至少现在不值得...”微胖男人轻笑着道：“不过，你手里的那些东西加重了你的筹码，我有办法帮你活命，帮你脱罪，但前提条件是，你要把你手里的东西全部交给我，我，或者说我们，对你手里的那份资料，非常的感兴趣。”

“没问题。”艾伯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知道，如果对方真的是CIA，那他的小伎俩将变得毫无价值，如果真的只是为了他手里的那点东西，他们根本不需要亲自出马来见他。

换句话说，这是一个话术陷阱，艾伯特很清楚，他和他手里的东西，CIA都很看重，如果是这样，他可以适当的为自己争取一点不会让对方火大的小权益，正当他准备开口，拿出一副卑微姿态隐晦的将话题引向入伙之后的待遇时，忽然间，办公室的门被一把推开，紧接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笃笃”声自身后响起。

如此粗暴的推门，便是办公桌后的微胖男人也被吓了一跳，更遑论离门最近的艾伯特，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止息，他下意识的转过了头，然后，他便愣住了。

那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穿着职业装与黑色连裤袜，踩着干练的黑色高跟鞋，五官形似斯嘉丽.约翰逊，却又更显得精致了几分，不仅如此，不知为何，那女人的身上好像时刻溢散着某种魔力，让艾伯特再也移不开自己的眼睛。

“安娜小姐！”被如此粗暴的推门，微胖男人的脸上浮现出了毫不掩饰的不悦，他正想说些什么，就见那女人冷着一张脸，用机械般平稳的声线漠然道：“公务期间，请称呼我的代号，其次，布拉德先生，我的上司让我来取他之前向您索要的那份档案。”

“这种事打个电话不就...”

“布拉德先生，您在三天内拒绝接听我方电话二十八次...”被称为安娜的女人漠然道：“我方认为，有必要与您进行面对面的商谈。”

“如您所见，我最近工作很忙...”微胖男人不悦道：“如果可以，我希望能等我处理好眼前的工作再...”

“我在门外等您，布拉德先生。”再度打断了微胖男人的话，安娜漠然转过头，离开了办公室，还不忘关好门。

“她可真酷...”嘴唇轻轻挤压，艾伯特下意识的呢喃着，眼眸之中好似有光在闪，人生第一次，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好像加速了，就连呼吸都跟着有些不顺畅。

“如果你在打她的主意，我劝你最好放弃...”惊讶于艾伯特对安娜的反应，想到对方再怎么老奸巨猾说到底也只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青年，微胖男人将香烟按进了烟灰缸，轻笑着对艾伯特道：“那女人的下面应该是堵死的，完全不像是个女人。”

“她也是CIA？”艾伯特忍不住低声问道。

“得了吧，我们CIA才不会出来这种怪物...”眼神中闪过一丝淡淡的不屑，微胖男人嗤笑着道：“看看那副模样，就跟个T800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