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笨蛋...”单手轻扶着额头，六月香眉头微蹙，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可那对湛蓝色的眸子之中却又流露出了难以掩饰的焦虑与担忧。

“这是什么妖术？！”下意识想要冲上去，可刚刚帕拉克莉丝贸然出手的下场仍历历在目，楚诗瑶不敢离开李夜行半步，只得瞪着眼睛厉声呵斥道：“邪魔外道！快将我家姐姐速速归还！否则我要你好看！”

相比于面露忧色的六月香与乱了阵脚的楚诗瑶，李夜行的反应要显得镇定得多，自始至终，他都只是透过瞄准镜死死锁定着旗袍少女的胸口，阴翳如枯井一般的目光中显现出了少有的锐利。

并非是李夜行不担心帕拉克莉丝的处境，只是李夜行太清楚帕拉克莉丝的实力，说到底，他就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魔女能够强大到仅靠拍拍手就让帕拉克莉丝人间蒸发，而且如果对方真的强大到了这种程度的话，怕是根本不需要畏畏缩缩几十年，如果没猜错的话，对方只是将帕拉克莉丝转移到了其他地方，与隐去白慕青所在的房间，断掉众人的后路其实是完全一样的把戏，换句话说，帕拉克莉丝仍在这片魔女结界里。

当然，李夜行不会蠢到认为帕拉克莉丝只是简简单单的被支走了，如果不出意外，对方肯定会为帕拉克莉丝准备一份大礼，不过还是那句话，李夜行太清楚帕拉克莉丝的实力了，也许帕拉克莉丝会打不赢，但帕拉克莉丝绝对不会逃不掉，不然的话，她也不可能在圣十字教会的追杀下活过七百多年！

与其担心肯定不会出问题的帕拉克莉丝，倒不如担心担心眼下的自己，毕竟，李夜行有些摸不清对方的路数，这也是他没有直接开枪的原因，如果对方是个人类，他大可以先打一枪看看效果，可如果对方是个魔女，很多过往经验就派不上用场了。

想到这，李夜行的心情突然有点颓丧，他开始怀念过去只需要和人类打交道的时光了。

“放心，各位贵客，鄙人只是请别西卜大人移步别处了而已，毕竟这里太过简陋，不是待客的地方，而鄙人身份低贱，亦不是待客之人...”果然，正如李夜行所推测的那样，在送走了帕拉克莉丝之后，就见旗袍少女轻笑着解释道：“不久之前，那位大人已经为别西卜大人选好了合适的接待者，相信别西卜大人一定能在影之阁的接待下度过一段愉快的时光...”

说到这，旗袍少女微微眯起了眼睛，带着盈盈的笑意道：“至于曾经统领过欧罗巴魔女结社夜影魔道会的格里菲斯大人，以及本该由鄙人接待，却阴差阳错回到了九州的镇魔司之后楚七小姐，你们也是一样。”

明明已经刻意隐瞒了大中小三杯魔女的身份，却被旗袍少女当面揭穿，李夜行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异色，而另一边，六月香的关注点显然与李夜行有些不太一样，在敏锐察觉到刚刚旗袍少女并没有提到李夜行之后，她直接紧蹙着眉头问道：“你想干什么？！”

“老实说，最初诸位踏足东京时，鄙人并没有对诸位太过在意，哪怕诸位参与了东京警视厅对田边先生的抓捕行动，鄙人也只当做是偶然事件，直到诸位盯上了酒井小姐，鄙人才真正开始对诸位感兴趣，想要知晓诸位的真实身份...”迎着李夜行、六月香与楚诗瑶的目光，旗袍少女故作无奈道：“只可惜，诸位大魔女的实力实在是深不可测，又天天守在酒店里不肯出门，贸然派信鸽监视你们很可能会被发现，本着不做便不错的原则，鄙人只能将这份好奇隐藏了下来，直到今天...”

被站在阶梯之上的旗袍少女居高临下的俯视，楚诗瑶当然是想直接出手，将旗袍少女杀之而后快，六月香也很想替自己的姐妹报仇，将旗袍少女当场手刃，奈何对方实力难以摸清，手段更是诡异，再加上需要保护李夜行，一时间竟有些进退两难，反倒是李夜行不慌不忙，大脑始终高速运转，毕竟他此次前来本就是为了搜集信息，按照目前的状况继续发展，旗袍少女很可能会说出些重要情报。

“老实说，正是因为诸位进入了这片结界，鄙人才有了探知诸位身份的机会，从刚刚开始，鄙人便一直在观察着诸位，只不过，鄙人的好奇并不仅仅局限于诸位的身份，鄙人更好奇，那个始终同鄙人，同那位大人对弈的人，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迈开了包裹着黑色吊带袜的纤长玉腿，在阶梯之上左右踱步，几个来回之后，旗袍少女忽然站定在原地，回过头来，轻笑着对李夜行道：“不得不说，李先生，不论从哪一层意义上讲，您都是个有趣的人，是个超出了鄙人预料的人，如果不介意的话，愿意和鄙人单独聊聊吗？”

“你别想...”瞳孔骤然缩小，六月香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情急之下，她直接朝着旗袍少女抬起了双手，亮起了两道散发着红色光芒的圆环，只是还没等蔷薇之王的藤蔓冲出法阵，就见旗袍少女轻笑着道：“鄙人说过，自己的身份还不配接待格里菲斯大人，所以暂且请格里菲斯大人收起热情冷静一下，移步别处吧。”

说罢，伴随着左手轻轻拍打在右腕上的声响，六月香身形闪烁，竟是凭空消失，与帕拉克莉丝的退场如出一辙，而另一边，楚诗瑶的反应还要更快，趁着旗袍少女拍手的瞬间，她一个箭步猛冲了过去，一边朝着旗袍少女挥出了裹挟着劲风的拳头一边厉声怒吼道：“邪崇休想！”

下一秒，楚诗瑶身形一闪，步了帕拉克莉丝与六月香的后尘，任凭旗袍少女轻笑着伫立在原地，额前的碎发不带半分的凌乱。

“好险好险，真实把我给吓了一大跳...”直到面前只剩下李夜行一人，旗袍少女才做作的长舒了一口气，一边拍打着胸口一边小声道：“不得不说，李先生，围绕在您身边的魔女们似乎都有些急躁，和您完全不一样...”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枪响，一发镇魔弹裹挟着枪火，顺着AR-15的枪口穿膛而出，直接如穿透虚影一般飞过了旗袍少女的玉手与胸口，拍打着胸口的旗袍少女神色一滞，随即便抬头看向了李夜行，目光中尽显惊讶。

在发现旗袍少女的头发没有被楚诗瑶的拳风吹起时，李夜行便隐约猜到对方很可能并不是实体，只是某种投影，在开枪验证了自己的猜想之后，他一边放下枪一边挎起一张死人脸道：“没事，我就试试。”

Chapter-196.问 答 环 节

明明之前被魔女们护在中间时一动不动，可当身边没了保护者之后却又突然开枪，不得不说，李夜行的举动着实超出了旗袍少女的预料，而更重要的是，她那足以骗过魔女的伪装，竟被李夜行用一发镇魔弹试探出了虚实！

再逼真的幻影也只是幻影，没有亲自到场就意味着旗袍少女无法直接威胁到李夜行的安全，见自己的小把戏被拆穿，她忍不住轻笑着调侃道：“不得不说，李先生，您可真调皮。”

“你说，想和我，单独聊聊，甚至为此，把她们全部支走...”转过身，将后背靠在一旁的护栏上，李夜行略微放松了一直紧绷着的神经，面无表情着问道：“现在，只剩你我，你想，聊些什么？”

“就聊一聊您自己吧，李先生，毕竟我对您真的是十分好奇...”一步步走下台阶，缓缓凑近着李夜行，旗袍少女转过身，倚靠着护栏站在了李夜行的身旁，一边用折扇轻掩着俏脸一边道：“当然，这只是聊天，并不是审讯，如果您愿意满足我的好奇心，我说不定会给您一些意想不到的回报。”

“比如？”李夜行沉声问道。

“比如满足您的好奇心，您难道不想知道影之阁的渊源与目的吗？”朝着李夜行眨了眨眼，旗袍少女轻笑着道：“还是说，您渴望着什么其他的东西？比如说...我？”

敏锐察觉到旗袍少女的自我称谓从“鄙人”变作了“我”，李夜行下意识的微微皱起了眉头，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隐约从旗袍少女的身上嗅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只是一时想不起这味道的出处在哪，思考无果之后，他放弃了难以捉摸的灵感，沉声对旗袍少女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为什么会盯上海通株式会社？我可不相信您找到酒井小姐的原因仅仅是因为田边先生曾在她的手下工作过...”迎着李夜行那淡漠的目光，旗袍少女轻笑着问道：“是因为别西卜大人吗？”

这种事，即便不承认双方也会心知肚明，李夜行索性直接点了点头，算作是表达诚意。

“果然如此，按照计划，别西卜大人本该乘坐海通株式会社旗下的九洋丸号货轮抵达东京，然后由我亲自迎接，带进影之阁才对，只是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变故，原来是中途跳海去了天朝...”美眸微微流转，露出丝丝笑意，旗袍少女柳眉轻翘着道：“这样看来，别西卜大人身上的封印应该是由您解开的，想必您就是别西卜大人的契约者吧？”

考虑到自己与帕拉克莉丝的契约总体来说需要对外保密，李夜行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面无表情着暗示道：“镇魔司，能人很多。”

“您看，李先生，这就是您的不坦诚了...”轻轻摇了摇头，旗袍少女带着盈盈的笑意道：“据我所知，别西卜大人无法控制自己的魔力溢散，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凡是活物触之即死，即便是被封印，这种情况也没有得到改善，可现在，她却能自由活动，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她比被封印之前变得更加强大了，可以控制住自己的魔力溢散了，除了与人类缔结契约，我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性。”

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着垮起了一张死人脸，对于旗袍少女的精彩推理，李夜行不予置评。

“众所周知，人类与魔女的契约，需要肉体的接触，这是一切的先决条件，可别西卜大人又天生能够杀死一切与她接触的生灵，想要控制住这股力量，就必须先与人类缔结契约，可缔结契约的过程又会杀死一切产生了肉体接触的人类，这本该是个无法解开的死循环，只能借由我的作品来突破，这也是我计划之中为别西卜大人加入影之阁准备的筹码...”见李夜行不回话，旗袍少女倒也不在意，只是自顾自的轻笑着道：“所以，我很好奇，您是如何与别西卜大人成功缔结契约的？”

这个问题，李夜行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当初接触帕拉克莉丝的那一瞬间，他的胳膊可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当场烂光了，一度只剩下骨头！谁知道为什么下一秒就自动痊愈了？！

另一边，旗袍少女也不催促，只是笑盈盈的注视着李夜行的双眼，直至片刻过后，她才似明白了什么一般，轻轻摇着头道：“看来，您对自己并不了解。”

眉头微微皱起，李夜行看向旗袍少女的目光之中多出了一抹审视，迎着对方的目光，他沉声问道：“你了解？”

“不了解...”再度摇了摇头，旗袍少女颇有些俏皮道：“正是因为我不了解您，所以才会好奇，进而忍不住询问您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李夜行总觉得旗袍少女没有说真话，至少没有完全说真话。

“算了，既然您也想不通，那我便不问了，我们来换一个问题...”不等李夜行细细思考，就见旗袍少女轻轻摇了摇头，话锋一转道：“按理来说，别西卜大人是您的契约魔女，与您举止亲昵倒是没什么奇怪的，但据我观察，格里菲斯大人与楚七小姐似乎也与您十分暧昧，我有些好奇，您与格里菲斯大人以及楚七小姐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全是我老婆。”李夜行回答的理直气壮。

“您是说，您一人契约了三个魔女？”旗袍少女笑眯眯着问道。

“六月香，是女朋友，诗瑶，是妾室...”当然不会承认自己能同时契约多个魔女，李夜行一本正经道：“只有帕拉克莉丝，是契约魔女。”

“等等，请稍等一下，容我稍作整理...”神色微微一滞，笑容略显局促，旗袍少女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显然是被李夜行与大中小三杯魔女之间这段横跨封建与现代，涵盖世俗与超凡，并在一定程度上涉及伦xx理问题，挑战现代普世价值观的复杂四角关系给整不会了。

“不用整理...”见旗袍少女神色怪异，李夜行摆着一脸的理所当然道：“记住，都是我老婆，就够了。”

“好吧，那便都是您的妻子..”不知是默认了李夜行的说法还是单纯放弃了思考，旗袍少女一边点着头一边轻笑着道：“不得不承认，李先生，您的沟通方式还真是通俗直白，简洁易懂。”

“还问吗？”无视着旗袍少女那阴阳怪气的恭维，李夜行漠然问道。

“暂时不必了，余下的问题，我心里已经有答案了...”轻轻摇了摇头，旗袍少女笑盈盈着道：“那么，李先生，现在该您提问了，放心，按照之前约好的，我将知无不言。”

“就从之前，你自己提出的问题开始...”见旗袍少女似乎并不是在敷衍自己，李夜行沉声问道：“影之阁的目的，是什么？”

“真棒！李先生！这是个好问题！也是我想要最先回答您的问题！不得不说，您与我真是心有灵犀！”眉眼间闪过不似做作的喜色，旗袍少女的情绪瞬间高涨了起来，一步步向着李夜行凑近，直至那幻影与李夜行的身形略微重合，仿佛依偎进了李夜行的怀里，她抬起头，轻笑着对李夜行道：“不过，李先生，在回答您这个问题之前，还请容许我以一个问题作为开场白...”

“李先生，请问您如何看待神灵与凡人之间的关系？”

Chapter-197.天 主 已 死

如何看待凡人与神灵之间的关系？

不得不说，李夜行被旗袍少女的问题给问住了，因为这就不是他应该去考虑的问题，而且说到底，他实在想不明白，解释影之阁的目的为何要以这样一个神叨叨的问题作为开场白。

“看来您没有答案，不过这很正常，现如今，或者说古往今来，人们大多不会去思考这个问题...”见李夜行没有回答，旗袍少女倒也不在意，只是带着几分调侃与戏谑道：“毕竟，按照古老宗教的观念，神灵本就是人类一同想象出来，用于解释世间万物，制定社会秩序的工具，当世界上所发生的一切都可以用神意来解释时，凡人便不再需要思考的权力，而到了今天，凡人的世界似乎迎来了崭新的变革，正如尼采所言，天主已死，既然如今的凡人们正生活在一个失去了天主的世界里，那又何必浪费心思去思考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呢？”

听着旗袍少女的高谈阔论，李夜行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毫无疑问，对方的观点有些涉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

“怎么？还是无法理解吗？”见李夜行神色怪异，旗袍少女轻笑着道：“好吧，李先生，请容许我换一个问法，您真的认为人类可以离开神灵吗？”

“与影之阁的目的，有关系？”终于，李夜行有些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