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或许是因为真的无法理解土御门严八郎的想法，兽耳少女的回应略显干涩。

“的确，您刚刚说的不错，在踏入这片高天原，直到与您见面之前，我的确是抱着您口中的那种想法，但在知晓了您的意图之后，我的心里有了其他的考量，并非是为了这个世界的未来，而是为了武九郎...”迎着兽耳少女的目光，土御门严八郎轻声道：“您说过，武九郎很像我，这一点我是承认的，正因为他很像我，所以我很清楚，将来的某一天里，他很可能要面对我如今正在面对的问题，这是我所不希望看到的，所以这一次，我希望能和他聊聊，不是作为阴阳头与阴阳大允，而是作为父子。”

默默眨动着金黄色的兽瞳，将土御门严八郎那佝偻的身影倒映在眼眸之中，半晌过后，兽耳少女微微颔首，似有些无奈道：“你都听到了，武九郎，你的父亲想和你聊一聊。”

下一秒，伴随着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套着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自神社之后缓步踏出，注视着自己的父亲，他神色僵硬着一言不发，如同一块冰冷的钢板。

“你这混蛋，就一直躲在后面偷听吗？”嘴上抱怨着，神色间却没有流露出哪怕半分的惊讶，明显是早就猜到土御门武九郎在场，土御门严八郎拄着拐杖，吃力的直起腰来，一边轻轻敲打着自己的后背一边回过了身，颤颤巍巍着道：“要是你再不出来，老头子我的腰可就要断掉了！”

几秒的对视过后，土御门武九郎弯下了腰，朝着土御门严八郎深深鞠了一躬，同时似从牙缝里挤出字句一般语气干冷着道：“阴阳头大人。”

Chapter-213.父 慈 子 孝

不似敷衍，却连敷衍都不如，土御门严八郎与土御门武九郎这对父子的见面，便始于这生硬而干冷的氛围之中。

“准备了多久？”半晌的对视过后，土御门严八郎沉声问道。

“十几年。”土御门武九郎面无表情着回答道。

“阿云去世之后？”土御门严八郎继续问道。

“是。”土御门武九郎轻轻点了点头。

“我不会问你有没有考虑过失败的后果，毕竟我已经来到了这里...”注视着土御门武九郎的双眼，土御门严八郎沉声道：“我只问你，有认真考虑过成功的后果吗？”

“考虑过。”土御门武九郎再度点了点头。

“即便考虑过了，却依然选择这么做？”微微眯起了眼睛，土御门严八郎沉声问道：“如果你们的计划成功了，日本的国民该怎么办？”

“变革总伴随着流血牺牲，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流血牺牲的勇气。”没有直接回答土御门严八郎的问题，土御门武九郎沉声道。

“你承担的起吗？”土御门严八郎微微皱起了眉头。

“我已有觉悟。”土御门武九郎神色冷硬道。

“摆布他人命运的觉悟，在我看来只能算作是支撑不义之举的借口...”轻轻摇了摇头，土御门严八郎沉声道：“更何况，我并不认为你真的有所觉悟，你所谓的觉悟，只是从个人的绝望中所滋生出来的歇斯底里罢了...”

说着，土御门严八郎踏前一步，神色严肃道：“抛去一切大义，抛去土御门家的职责，并非是以阴阳头的身份训诫，而是以一位父亲的角度劝解，武九郎啊，终有一天，你会为自己今天所做出的选择而感到后悔，甚至痛苦。”

“就像您一样？”眉头微微一颤，土御门武九郎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没错...”另一边，轻轻点了点头，土御门严八郎神色复杂道：“就像我一样。”

“也许，会有那一天...”又是半晌的沉默过后，土御门武九郎沉声道：“不过那时，我已经老了，就像现在的您一样...”

说着，土御门武九郎挺起了胸膛，迎着土御门严八郎的目光，他一字一顿道：“阴阳头大人，您已经老了。”

听到土御门武九郎的话，土御门严八郎微微一怔，神色愕然，直至几秒过后看，他才佝偻着身子轻轻摇了摇头，轻笑着叹了一口气道：“没错，我已经老了。”

“计划就像滚落的车轮，一旦开始就不会停下...”迎着土御门严八郎的目光，土御门武九郎沉声问道：“现在，阴阳头大人还有其他吩咐吗？”

“既然都一口一个阴阳头了，你说我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吩咐呢？自然是赌上这条老命也要全力阻止你了...”眼睛眯成了缝隙，带着淡淡的笑意，土御门严八郎摩挲着搭在拐杖上的干枯手指，嘴角轻翘着道：“毕竟，老头子我可是阴阳寮的阴阳头，土御门家的家主，站在我的立场上，自然是要为了如今的世界秩序与日本国民的生命安全而战。”

“年轻时曾拥有着全日本最高的法术适应性，并不代表您可以在高天原内持续战斗，更何况，您已经老了，身上还有旧伤...”看着眼前这位摩拳擦掌的佝偻老头，土御门武九郎沉声道：“即便我知道您心意已决，也知道这是为了土御门家与阴阳寮，但我还是要提醒您，哪怕战死，您也阻止不了我。”

“话不要说的太满，武九郎，千万别忘了，三十岁之前你可是一次都没能在剑道上赢过我...”丢掉手里的拐杖，如做着保健操一般拉伸起僵硬的四肢，任凭自己的骨骼因这缓慢的拉伸而发出痛苦的呻xx吟声，土御门严八郎微眯着眼睛轻笑道：“小看老头子我的话，可是要吃大亏的。”

眼看土御门严八郎与土御门武九郎之间的氛围越发紧张，一旁沉默着的兽耳少女微微皱起了眉头，她缓步凑上前，正想和土御门武九郎说些什么，却见土御门武九郎一边抬起手来制止了她，一边对土御门严八郎沉声道：“我不会手下留情。”

“呵呵，小子，口出狂言，先顾好你自己吧...”做好了拉伸运动，土御门严八郎随手褪去了灰色的长袍，露出了布满伤疤的干瘦身躯，迎着土御门武九郎渐渐锐利的目光，他先后咬破了自己的双手大拇指，一边以鲜血在双臂上勾画着符文一边眯着眼睛轻笑道：“老头子我啊，是真的会杀了你哦。”

看着那一道道血色的符文，土御门武九郎神色一凛，竟是毫无征兆的猛蹬地面，骤然出击，朝着土御门严八郎狂奔而去，另一边，似是早就料到了土御门武九郎的反应，土御门严八郎只是微微一笑，勾画符文的速度骤然加快，宛若行草，待土御门武九郎冲到了自己的面前，直接朝着自己的面门挥出了一记直拳，就见土御门严八郎猛地双掌合十，瞪大着眼睛怒吼道：“喝啊！”

下一秒，伴随着金光闪烁，一道冲击波自土御门严八郎的身躯之上迸发而出，直接将迎面袭来的土御门武九郎震退了两三步，与此同时，伴随着土御门严八郎缓缓直起了佝偻的腰板，他那布满了伤疤的枯瘦身躯上竟隆起了一块块精炼的肌肉！

“哈！年轻的感觉回来了！”伫立在神社中央，浑身散发着淡淡的蒸汽，任凭白眉被微风吹拂而起，土御门严八郎吐出一口白雾，一边抬起右手将五指不断的伸展与握紧，一边带着畅快淋漓的笑意道：“如果理子那只母猴子还在就好了！我感觉我正在重振雄风，立马就能和她再生出一个孩子来！”

面对着将自己的亲生母亲说成是母猴子的父亲，被震开的土御门武九郎面无表情，仅仅是向后踉跄了两三步之后，他便再度迈开步子，以一记前冲顶肘狠狠撞向了土御门严八郎的胸口，而另一边，面对着来自亲生儿子的凌厉攻势，土御门严八郎竟爆发出了不似老人的敏捷，于侧身闪开了顶肘的一瞬间，他猛地抬起涂满了血色符文的右臂，将扣紧着大拇指的手掌狠狠抵上了土御门武九郎的胸口。

“神霄太洞飞玄章，斡运雷霆消万殃，千真奉命辅真王，妖氛气魄咸奔藏，混合三宫归华房，洞兆身入明堂，神运兆基合旻苍，嵯峨上拱玉清王，六雷翻赤道，八曜运河罡...”白眉紧皱，双目倒竖，干瘪的嘴唇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疯狂蠕动，无视着土御门武九郎骤然缩小的瞳孔，土御门严八郎怒吼道：“急急如律令！”

瞬间，雷声炸响，金光四散，土御门武九郎倒飞而出，狠狠砸在了神社地砖上，西装胸口处更是被开了一个隐隐冒着黑烟的大洞，暴露出胸肌之上的可怖烙伤。

“哎呀哎呀，竟然没杀掉吗？”缓缓收回了推出的掌心，土御门严八郎将眼睛眯成两道缝隙，摆着一张写满了遗憾的老脸道：“好久不用，果然生疏了。”

单手撑地，瞬间起身，土御门武九郎面无表情，仿佛一个没有痛觉的铁人，无视着胸前的伤口，他目光锐利，一边望向着土御门严八郎一边沉声道：“这是天朝道术。”

“别忘了，武九郎，整个阴阳术体系都只是古代天朝道法的延伸，前几代阴阳头只是恰好从当年A国人的洗劫之中成功藏住了几幅原本，按照原计划，等你成为了阴阳头之后，我会直接把这些原本交给你，只可惜，你好像没机会了...”原地跳了两跳，做着准备运动，迎着土御门武九郎的目光，土御门严八郎轻笑着道：“毕竟，你马上就要死在老头子我的手里了。”

Chapter-214.绝 世 好 活

土御门严八郎，土御门家家主，阴阳寮阴阳头，一位看似远离了权力中心，实则对一切洞若观火的老人，平时爱好饮茶、晒太阳、打理屋后小院以及与土御门家的女仆们展开互动，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与挂在他身上的一个个标签，很容易让旁人忘却他的另一个身份...

前日本最强阴阳师，即便是放眼整个亚洲乃至全世界都可以排进第一梯队的强大术士，中年时期曾创造过以凡人之躯正面迎战C+级魔女并将之击倒的辉煌战绩！

如今，面对着自己的儿子，这位已经年过古稀的老人再度使出了全力，展现出了只属于前代日本最强阴阳师的强大压迫力！

另一边，在初次交锋中吃了大亏，土御门武九郎并没有再一次贸然出手，迅速褪去外衣，暴露出满是精练肌肉的身躯，他一边与土御门严八郎对峙着一边咬破手指，如土御门严八郎那般迅速在手臂上勾勒着鬼画符似的文字，同时以极快的速度低声吟诵道：“曩莫萨缚怛佗孽帝毗药萨缚目契毗药萨缚佗怛罗吒赞拏摩诃路洒拏欠佉呬法呬萨缚尾觐南吽怛罗吒憾...”

“曩莫萨缚怛他孽帝毗药萨缚，出手便是最为自信的火界咒吗？”仅仅是开头几个梵音，便已识破了土御门武九郎的咒术，土御门严八郎左手食指中指并拢着置于鼻前，右手手掌正对土御门武九郎，迎着土御门武九郎那冷峻的目光，他嘴角轻翘道：“跢侄他.乌驮迦提婆那.堙醯堙醯.娑婆诃！”

下一秒，伴随着两人的话音同时落下，土御门武九郎的掌心间骤然迸发出了赤色的火焰虚影，明明没有实体，却灼热炽烈，而另一边，淡蓝色的虚影如水流一般自土御门严八郎的掌心间喷涌而出，裹挟着丝丝凉意直接与那火焰虚影撞在了一起，待赤色虚影被淡蓝色虚影扑灭，他果断将左手搭在了右臂上，带着十足的中气大吼道：“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刹那间，闪烁的雷光倒映进浑浊的老眼，自土御门严八郎的掌心之间暴射而出，如蛇一般缠绕上淡蓝色的虚影，直奔土御门武九郎而去，而另一边，眼看雷借水势，席卷而来，土御门严八郎双手合拢，摆出手决，眉头紧皱着急速吟诵道：“东方，阿迦陀，西方，须多光，南方，刹帝鲁，苏陀魔尼！”

顿时，就如同撞上了什么无形的壁障，雷光停滞在了土御门武九郎的身前，再也不能前进分毫，直至伴随着淡蓝色的虚影一同消散。

“火界咒，避雷咒，进攻与防御在转瞬之间一气呵成，不得不说，很精彩...”隐隐压抑着有些粗重的喘息声，土御门严八郎撑起一丝笑意，嘴角轻翘着道：“武九郎，你变得更强了。”

“比起阴阳头大人年轻时的实力，还差得远呢...”注视着土御门严八郎的双眼，土御门武九郎沉声道：“只不过，阴阳头大人，以您如今的身体，还能支撑起您以这种方式战斗吗？而且还是在高天原里...”

说罢，就见土御门武九郎脚下骤然发力，腾空而起，趁着土御门严八郎气息混乱，无法高速吟唱，他直接飞起一脚，直奔土御门严八郎的太阳穴，万不得已之下，土御门严八郎只得交叠双臂挡在面前，硬生生接下了这一击。

“既然您独自出现在了这里，那就说明您已经做好了准备...”于双脚落地的瞬间，土御门武九郎欺身而上，贴近着踉跄后退的土御门严八郎，一边以惊人的速度挥动着双拳一边面无表情着道：“阴阳头大人，我不会手下留情，就像您一样，我也做好了杀死您的觉悟。”

“武九郎，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法术适应性才刚过九十吧？比老头子我年轻的时候足足低了六点...”没有正面回应土御门武九郎的话，土御门严八郎一边招架着来自土御门武九郎的猛攻一边轻笑着问道；“按理来说，你比我先一步进入高天原，现在的状态应该和老头子我差不多，甚至比我还差才对，为什么我无法看到高天原对你的影响呢？”

说着，土御门严八郎骤然下腰，转守为攻，一边以一记扫腿狠狠踢向了土御门武九郎的脚踝一边轻笑着问道：“难不成是注射了魔力抑制剂？”

迅速后退了两步，避开土御门严八郎的扫腿，趁着土御门严八郎还未起身，土御门武九郎单手压住了土御门严八郎的头顶，单手支撑着飞身而起，一记膝撞狠狠顶上了土御门严八郎的太阳穴，顿时，阻挡不及的土御门严八郎倒飞了出去，一头撞在了冰冷的石砖地上。

“凡世种种尽在掌握，承我不动明王正身本誓，发大愿降此邪灵恶灵...”面对被击倒在地的土御门严八郎，土御门武九郎并没有急于追击，他一边将左手双指并拢着抬起，一边将右手双指并拢着指向了支撑着身体试图起身的土御门严八郎，同时急速吟诵道：“吽毘悉毘悉伽罗伽罗悉摩利娑婆诃！”

下一秒，就见还未完全爬起身来的土御门严八郎身形一僵，又一次跌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