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了李夜行的回答，再联想到李夜行能如此顺畅的拔出天羽羽斩，土御门武九郎的脸色再一次阴沉了下去，注视着对面的李夜行，他沉声道：“你肯定不是普通人类，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面对土御门武九郎的评价，李夜行翘起了眉毛，目光之中多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
好家伙，我就拔了个刀而已，你直接给我开除人籍了？信不信我冲上去给你一刀？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就是天羽羽斩？美纪这母狐狸，把这玩意吹得玄乎其玄的，结果拔出来一看...这也不行啊，除了刀身挺轻还能发光以外，完全看不出哪里有什么特别的啊，你们土御门家的传家宝...就传了个这？
想到这，李夜行转过头，幽幽看向了愣在一旁的小早川美纪，眼神之中满是失望。
“不！不对！这不可能！”另一边，终于从震惊之中回过了神，小早川美纪拼命的摇着头，那副表情就仿佛是吃下了什么脏东西，见李夜行摆着一脸的失望，她忙不迭的提起了刀鞘，一脸倔强着道：“插回去，我来试试！”
朝着小早川美纪耸了耸肩，李夜行随手将天羽羽斩插回进了刀鞘之中，下一秒，就见小早川美纪横过刀鞘，先是试着向外拽了拽，在发现天羽羽斩纹丝不动之后，她不顾形象，一边用两条包裹着黑色连裤袜的玉腿夹紧了刀鞘，一边拼了命的拉扯着刀柄，直到一丝难以察觉的贫弱魔力自小早川美纪的身上逸散出来，那天羽羽斩才堪堪露出了小半截，散发出一丝淡淡的红芒。
当然，这也仅仅只是一瞬间，短暂的光芒闪耀后，就见天羽羽斩猛地缩回进了刀鞘之中，发出了一声悦耳的轻响，就仿佛被刀鞘给吸了进去。
“这...为什么？”看着手中的天羽羽斩，小早川美纪瞪大着眼睛，俏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似乎是因为懒得再看小早川美纪这副蠢样，又或许是因为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李夜行一把夺过了天羽羽斩，直接拔出了刀鞘之中的武士刀，同时猛地迈开步子，拖曳着红光直奔土御门武九郎而去！
“夜行！等...”没想到李夜行竟连一句开场白都没有便直接冲向了土御门武九郎，小早川美纪下意识的抬起了手臂，将纤纤玉手伸向了李夜行的背影，而另一边，神经时刻紧绷，对李夜行的突然袭击早有准备，土御门武九郎迈开双腿猛蹬地面，挥舞着长刀直接迎向了李夜行！
下一秒，伴随着金属碰撞的声响，闪着微光的火花在两把长刀的交接处四散飞溅，在察觉到双方无法通过力量来压垮彼此之后，土御门武九郎注视着李夜行那隐藏着烈火的阴翳双眸，僵硬着撑起了嘴角，如同被加快的音频一般急速念诵道：“凡世种种！尽在掌握！承我不动明王正身本誓！发大愿降此邪灵恶灵！吽毘悉毘悉伽罗伽罗悉摩利娑婆诃！”
伴随着土御门武九郎话音落下，骤然间，李夜行只觉得身形一僵，就如同被封在了冰块之中，竟是一动也不能动！
没错，这便是土御门武九郎的战术，虽然李夜行的身旁多出了一个小早川美纪，但当他与李夜行贴身肉搏时，小早川美纪根本没有介入战场的能力！与之相对的，为了顾及小早川美纪，李夜行将无法施展言灵术！
只要封住了李夜行的行动能力，哪怕只有一瞬间，便足以让土御门武九郎为这场战斗定下胜负！
趁着李夜行无法行动，土御门武九郎骤然回身，一记上劈狠狠斩向了李夜行的手臂，这一刀不会要了李夜行的命，却足以废掉李夜行的手臂，只要砍中，小早川美纪便只能带着失去了战斗力的李夜行撤出战场！
只可惜，事与愿违。
“解束松缚！身随心动！本不生!如来!大誓愿!虚空无相!”
伴随着李夜行身后的小早川美纪撸起袖子，咬破手指，一边在自己洁白的藕臂上以血画符一边以完全不慢于土御门武九郎的速度急速吟诵，就见本已被不动金缚锁住了身子的李夜行猛然转身，在极限避让了土御门武九郎这凌厉一刀的同时，一记侧蹬踢狠狠踹在了土御门武九郎的两肋之下！
“咳...”倒退而出，单膝跪地，捂着肚子的土御门武九郎只觉得呼吸不畅，竟是咳出了几滴鲜血，望向小早川美纪的目光之中更是充满了讶异。
“武九郎，放弃吧，你赢不了的...”双手结印，美眸中倒映着土御门武九郎的身影，在发现对方咳血之后，小早川美纪的目光中终究是流露出了几分担忧与不忍，咬了咬牙，在俏脸上强行撑起一副不肯妥协的倔强，她微蹙着眉头厉声道：“别忘了！论术式战的高速吟诵！我可一点都不比你差！”
Chapter-230.稻 香 之 间
之于神明而言，凡人究竟是什么？几千年来，御前稻荷始终想不通，毕竟，神灵的存续并不需要依靠凡人的香火，可凡人们却依旧立起了遍布岛国的神社，固执的在毫无意义的泥塑面前请求着那位大人的保佑。
“大人，上野国龙动，死伤无数，房屋尽毁，神官大行祭祀，求大人重塑天地，保下灾荒之中的流离饥民...”
“不必称呼妾身为大人，穗子，你我之间就如姐妹一般...”
“不可，大人，穗子只是您的使者，您应当...”
“罢了，不聊这个，上野国龙动，怕是田地荒废，死伤惨重，这等大灾面前，凡人之间可有什么举措？”
“天皇已向上野国派出了使者，免除了上野国的赋税，还听说要组织分发赈灾钱粮，安葬死去灾民，修缮重建房屋，恢复农田地产...”
“不错，相比之前，他们不仅反应的更加迅速，连考量也愈发全面了...”
“大人，恕臣下僭越直言，这恐怕无济于事，凡人脆弱，连人祸都敌不过，又怎能战胜天灾呢？”
“穗子说的也不无道理，妾身这便乔装打扮，化作过路行商，捐献几分他们平日供上的钱粮，再帮他们修屋补田，也算不枉他们时常挂念，怎样？穗子？要与妾身同去吗？”
“大人！那些凡人们平日供奉的钱粮香火我们可是一分没取！尽数落入了神社的口袋！更何况，穗子将此事告知大人，并非是要大人屈尊降贵，去做那修桥补路下地插秧的粗鄙之事，而是...”
“而是神明显灵，神通降世，施展神迹，重塑天地，好让那些凡人跪在妾身的面前磕头吗？首先，穗子，修桥补路，下地插秧并不是什么粗鄙之事，其次，如若妾身动动手指便弥补了凡人的悲恸，抹除了凡人的坚强，那岂不是对凡人的不尊重？”
“可是...”
“没有可是，穗子，要跟着妾身吗？”
“大人在哪，臣下便在哪。”
弘仁九年，上野国大地震，面对令人绝望的灾情与御前稻荷的问询，宇迦之御魂神，又名稻荷神御馔津如此回应道，而像这样的对话，还远远不止一次。
“大人，浅间山地火喷涌，熔浆漫布，尘灰如冬日飘雪，埋没了整个上野国，神官大行祭祀，祈求...”
“穗子，虽说已经磨破了嘴皮，但妾身还是要说，你我情同姐妹，不必如此拘谨，而且...为什么又是上野国？这才过了三百年吧？”
“所以，神官的祈求...”
“莫要听神官说了什么，去看看天皇做了什么，如若妾身没有猜错，应当又是派出使者，免除赋税，安置灾民，重建房屋那一套吧？”
“大人说的不错。”
“那就动身吧，铲除地火之尘，妾身也没少做过，可要用到了铲子，那还真是头一遭，不可谓不值得期待，而且，这地火之尘飘在天上是灾，落在地上是宝，其间蕴藏了天地的灵气，几年后便可养成为一方沃土，如若能赶上风调雨顺，定会为凡人带来丰收...”
天仁元年，浅间山爆发了大规模的火山喷发，火山灰几乎埋掉了整个上野国，这一次，打扮成农妇的御馔津并没有问御前稻荷要不要跟随，因为她知道，御前稻荷一定会跟上她。
在御前稻荷眼中，御馔津是一位非常奇怪的神灵，和绝大部分并不在意凡人供奉的神灵不同，她有时真的会躲在神社里的泥塑后，悄咪xx咪的去听凡人们又在祈求些什么，甚至还会偶尔为绝望的祈求者们洒下些不痛不痒的小恩小惠，让人难以辨清这到底是运气爆棚还是神仙显灵。
在御前稻荷看来，御馔津是爱着凡人们的，不然她也不会在洒下了一点小恩小惠之后便露出一副恶作剧成功似的满足笑容，可如果真爱着凡人，为何当凡人遭逢天灾大难时，她反而又吝啬于施展神力呢？
明明表情那么悲伤，却又笑的那么坚强，虽然没有施展神迹，但却亲自穿着远远逊色于神衣的粗糙布匹，踩着破破烂烂的草鞋，与灾民们一同将废墟清理，将稻苗重新插xx进田野里，跟随着御馔津的脚步，像御馔津那样让污浊的泥土沾染上肌肤与面庞，看着那个直起腰来，假装擦汗的稻荷神，御前稻荷的心中满是不解，她无法把这个农妇与她心中的那位大人重叠对应。
“妾身爱凡人，妾身当然爱着凡人，深深的爱着，就如一位母亲爱着自己的孩子，但是，天地之间哪里会有不摔跤的孩子呢？难道要因为孩子摔了一跤，又摔了一跤，便一直将孩子抱在怀里，让孩子彻底失去学会走路的机会吗？一直被保护在襁褓之中，又何谈成长？不信你看，他们一次次的受挫，又一次次的站起，凡人是那么的弱小，却又那么的坚强，妾身相信，即便是离开了神灵，他们也一定能像现在这样，不断地在失败中总结经验，然后越过越好...”
“就像神灵不需要凡人的信仰一样，实际上，凡人也未必需要神灵的保护，如若还不明白，那便出去走走吧，稻荷穗子，去走走吧，看看凡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从御馔津那里得到了解答之后，没有尾巴的天狐离开了神国，带着御馔津留给她的问题踏入了人世，她想知道，御馔津为什么会爱着凡人，她更想知道，为什么御馔津会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爱，她总想着，等找到了这些问题的答案，她便可以心满意足的带着属于自己的骄傲，重新回到那位大人的身旁。
可惜，几百年的游历，并没能给御前稻荷带来答案。
从战国到幕府，小小的一隅岛国之上，凡人们展开着无休无止的轮回，战争的脚步近乎没有半刻的停歇，豪强们永远在满嘴流油，穷苦者永远在流离失所，直到漆黑的铁甲舰开进了港口，西洋人开始染指这片土地，革新产生的力量不仅没能为这片土地带来全新的曙光，还将这片小小的岛国变成了一台极致疯狂的战争机器，直到在那场世界之战中被直接打断了脊梁。彻底输掉了整个民族的未来。
挤进欢送殖民者的队伍中，看着唯强者尊的日本人们因麦克阿瑟的离去而痛哭到近乎晕厥，御前稻荷面无表情，心中不见丝毫波澜，这一刻，她明白了，那位大人错了，哪里有什么坚强可爱的凡人？只有一群点头哈腰，满脸恭谦的吃人野兽！哪怕踏足了天空，征服了九洋，凡人的本质，仍旧是一群还没开化的野蛮猴子！
或许是因为太过失望，与某个同样挤进了欢送队伍的魔女偶遇之后，在居酒屋里喝了个烂醉的御前稻荷终是没能忍住，将这几百年间藏在心里的真心话全部倒了出来。
“不，不不不，这位大人，您这可就有失公允了...”听完了御前稻荷对人类的评价，包裹在大衣之中的旗袍少女用折扇轻掩着面庞，带着柔和的笑意轻声安慰道：“凡人既是可爱的，也是值得被爱的，鄙人对此一直是深信不疑，您所仰慕的那位大人当然没有错爱凡人，她只是选错了时间和方式，或者说，众神都选错了时间和方式，的确，孩子总要脱离父母的怀抱，总要在摔打中学会走路和奔跑，可问题是，这对于如今的凡人而言，这是不是有些太早了呢？毕竟，如果将凡人比作是孩子的话，他们可是连脐带都还没有剪断呢。”
“你也在说胡话，芦屋道满...”趴在手臂之间，眨动着醺醉的眼眸，于迷蒙的街头灯火下，御前稻荷低声道：“你和那位大人...没什么本质区别。”
“不，区别还是有的，您所仰慕的那位大人只是动动嘴，便期望着您可以理解她，而鄙人不一样，鄙人会把这一切都证明给您看...”目光中隐藏着难言的莫名，如同伏行在混沌之中的黑影，迎着御前稻荷的目光，旗袍少女伸出了手，笑盈盈着道：“反正是行走世间，闲来无事，不知大人您...有没有兴趣陪鄙人做一个可爱的小实验？”
Chapter-231.逆 转 战 局